周遭仅剩的暖意,也都化为冰碴子,凉透了。
温瑾昀薄唇微抿,眉眼间浮现淡淡异样。
她的反应,已经让他猜到——阮英杰并未按照他说的做,反而承认兔子是其所偷。
“公主,臣只是……”
少女脸色骤冷,嗓音幽冷撩人。
“虽然很感激你帮我找到小白,但是,太傅哥哥,你始终不懂我。犯了错的人,就应该惩罚的,不是吗?
“可你却觉得,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你又凭什么替我原谅那个小偷呢?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让我觉得,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我知道,你想要救阮英杰,怕我杀了他,对吗?”
温瑾昀脸色凝重,想要同她解释,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少女说完那些话,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坐回到桌边,拿起筷子,漫不经心道。
“太傅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他,昨晚,我放过他、原谅他了,我还会和他好好相处,和他做朋友,这也是你期望看到的吧?嗯?”
再度看向他,她脸上又恢复了纯真甜美的笑容。
可他看着那笑容,心里有些发闷。
“公主,臣并不是为了救他……”
他是怕她受刺激。
慕辞娇笑着打断他的话,若无其事道,“嗯,我知道啊。太傅哥哥,不要打扰我用膳哦,你可以出去了。”
见她现在听不进任何解释,温瑾昀只能暂时作罢。
他给她留了些非常难的额外课业,她用午膳,想做就做,不想做也可以放着。
等他再次进来时,午休快要结束。
他照常帮她系好腰带,正要和她解释兔子的事儿,她却预感到什么,故意装作糊涂地扯开话题。
“太傅哥哥,昨晚没睡好吗?而且,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温瑾昀装作专心致志地系着腰带,头也不抬地回道。
“臣……”
但,不等他往下说,她便接着扯开话题道:“是为了朝中之事吗?还是沣城又出乱子了?”
在此之前,温瑾昀确实有烦心之事。
昨日,沣城再起事端,当地百姓与那些暂被安置的难民发生冲突,导致数人死亡。
但,这些事,他并不想在公主面前提起。
而且,这也并非他此刻忧心的症结所在。
本想和公主说明阮英杰一事,但公主显然不想和他谈这事。
是以,温瑾昀系好腰带,便恭敬退后。
“腰带已系好,公主稍作整理,便可去三尺堂了。”
慕辞小幅度地点点头,没再和他多说,也没看那墙角的兔子一眼,径直推门离开。
她走后,温瑾昀才回到案桌边,单手扶着额头,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惫。
昨晚,为了沣城一事,皇上急召他和几个大臣入宫,到今日凌晨才得以出宫。
回府后,他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又早早地起了。
早朝结束后,又被皇上叫去议事,午休前才得了空。
从昨晚忙碌到现在,他实在有些精神不济。
但,下午还要去授课,眼下也没有休息的时间。
温瑾昀本想坐着闭目养神,却瞥见,案桌上,他留给公主的题,已经尽数填满。
再定睛一看,纸面的一角,写着一行字。
——“温瑾昀,你今天忘记点安神香了。”
他看着那行字,眼中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
紧接着,他拿起那支她用过的笔,在那行字后面添了一笔。
——“下次不会再忘了。”
本该将这纸留着,但,想了想,他还是将其小心折叠起来,放进袖袋中。
这之后,他似乎都不怎么疲惫了。
……
下午的课业开始前,众人还有自由调整的空闲时间。
春困秋乏。
天气很好,季清涟都难得亲和地提议她们去外面走走,免得下午听课时打盹儿。
另一边。
温瑾昀在去三尺堂的路上,被一位贵女拦住。
那贵女显然知晓他会从这儿经过,专门等着了。
她很紧张,双手将一东西递出,说话时,不敢直视面前的男子。
“温……温太傅,这……这是我亲手缝的香囊,想、想要送给你……”
温瑾昀目光温润,并无指责之意。
但,他的淡然处之,反倒让人无所适从。
那贵女壮着胆子,抬头看他。
一见他,就倏然红了脸。
“温太傅,我,我今日生辰,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希望,希望太傅能收下这个香囊……”
男子长身玉立,如星辰朗月,可望不可及。
“三尺堂外,本官祝愿姑娘生辰喜乐。
“三尺堂内,愿你细听先生授课,如此,你便会明白,香囊可贵,女子亲手缝制的香囊更是珍稀。
“日后,将它送给更适合的人,需谨记,两情相悦,才有回响。”
他温和儒雅地拒绝了对方。
进退有度,让那姑娘羞愧的同时,也反思了自己的鲁莽行为。
同时,也感激他的尊尊教诲,并未让她下不来台。
“今日训诲,学生铭记。”
……
温瑾昀不是第一次被女子示好,拒绝得当后,对方基本不会再来纠缠,是以,方才之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三尺堂内,众贵女相谈甚快。
他走在廊檐上,就听到了里面的谈笑声。
“……昭阳公主就不必问了吧,她喜欢的,就是温太傅那样的嘛。安阳公主,你呢?方才我们聊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心仪怎样的男子呢。”
廊上,温瑾昀步子微顿。
君子非礼勿听。
他本该转身回避的步子,却不知为何,停滞了一下。
也正是这个停滞,让他听到了少女那甜美娇细的回答。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