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竟泫哑然一笑。
没想到,他的戏演得这么好,却没能骗过阿辞这个小机灵。
“阿辞,皇兄没有骗人哦。”他学着她的强调,否认道。
慕辞走到床边,目光透着睿智聪慧。
“太子哥哥,疼吗?”她皱着眉,关心地询问。
慕竟泫点了点头。
“当然疼。不过……收获也不小。”
“我刚才就在殿外,不小心偷听到了呢。
“太子哥哥说得那么动听,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少女故意眨巴着单纯无辜的眸子,手指轻搭在腰封上。
慕竟泫冷哼了声,眼神流露出一抹凌厉。
“阿辞,方才那些话,都是温太傅教的。
“皇兄可是忍着一阵恶寒,把这段话原封不动地背给他听的。
“那么多条人命啊……皇兄这辈子都忘不掉。”
想到皇帝方才那副“慈父”模样,他不禁扯了下嘴角,噙着嘲讽的嗤笑。
嘲笑皇帝,更是嘲笑自己。
那些话,虽是假意说与父皇听的,实则也有几分期许在里头,盼着他能有那么一丝丝真情,将自己当作一个儿子疼爱。
只需他问那么一句——疼吗?
只需他流露出丝毫心疼的神情。
可是……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
或许在帝王之家,这些都只是奢求。
慕竟泫目光无神,眼底皆是失望透顶的炎凉漠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救皇上,是计谋,亦是本能。但父皇还真是一如既往得没让他“失望”,既如此,他对父皇,再无期望……
慕辞很喜欢这样冷酷的太子哥哥。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他们都是被父皇伤透心的孩子,当然得抱在一块儿取暖了。
如果太子哥哥背叛她,她会杀了他的。
反正,她的腰封里正好藏着毒药呢。
“阿辞,皇兄反倒担心你。”慕竟泫突然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旋即,他继续补充说明。
“温太傅在帮皇兄谋划,成与败,谁都无法断言。
“若他日皇兄败了,温太傅也势必会受到牵连。
“届时,你若已经与温太傅结成连理,那么……”
慕辞眉头轻皱,“结成连理,是指成亲吗。”
慕竟泫点了点头。
“是的。成亲。
“阿辞,你十四了,十月的生辰,很快就是十五,是要准备及笄礼的待嫁姑娘了。
“你是否想清楚,温瑾昀就是你想要嫁的人呢?”
阿辞也该懂得这些利弊了。
他不想让她稀里糊涂地走上不归路,冒着日后会被他们牵连的风险。
尽管明白太子哥哥在操心什么,慕辞依然不以为意。
“太子哥哥,我没想成亲。大家开开心心的不好吗?开心了就继续在一起,不开心了就分开,可一旦成了亲,我就被束缚住了。我不喜欢。”
至少,现在不喜欢。
“阿辞,温太傅是个极其负责守礼的,他既与你有首尾,必定已存了要……”
慕竟泫说着说着,就察觉到阿辞不太喜欢有关成亲的话题,便不再继续。
而且,他也意识到,这种事,应该由他们自己去磨合、发展,他在这儿提前多言,可能不太合适,反而还会让阿辞产生抵触,不愿再和温瑾昀来往。
于是,慕竟泫赶忙扯开话题。
“温太傅在柳州待了两个多月,可有给你写信报平安?”
慕辞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有啊。每天都有。”
她都来不及回了。
“每天么?”慕竟泫多少有点惊讶。
对待心爱之人,果然不一样。
他也经常有事去信,都是隔了好久才回。
还以为温瑾昀在柳州忙得不可开交,才没时间回信,没想到……
说到这儿,慕辞想到那最为重要的问题。
她压低声音,悄悄地问。
“太子哥哥,那些刺客……”
慕竟泫只对慕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否认,则是默认。
他用一根手指,在床上写了“死士”两个字。
……
当天晚上,那些刺客还没被审出点什么有用的,便都一个接一个毒发而死。
显然,他们一早就服了毒。
后来得亏太医动作快,勉强救活了一个。
那刺客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临死前,只愤愤地喊出一句。
“狗皇帝不仁,我等都是为泗水城枉死之人报仇来的!”
皇帝得知这话后,当即就变了脸色。
既是为泗水城那事寻仇,皇帝对太子的怀疑就没了。
太子深居东宫,不可能查得到那件事。
于是,没过几天,他就下了废太子的圣旨,紧随着的还有一道,将慕竟泫封为“信王”,赐良田百顷、食邑千户,并赐其宫外信王府,等其建成,再搬出皇宫。
慕竟泫接旨时,听到“信王”这一封号,便想到——信。这是要他不要辜负那层信任么。
若是换作其他人,做到这个份上,或许真的能够冰释前嫌,父子重归于好。
但,慕竟泫和慕辞一样,都是尝尽冷暖的。
一点小恩小惠,不足以抵消心中的怨恨,反而会让恨意滋生。
他上演这出苦肉计,就是为了打消皇帝的戒心,离开皇宫。
在宫外,更方便他谋划布局、培养自己的势力。
至于这太子之位,只是暂时让出去,以退为进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