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这几天,温瑾昀几乎每天都陪着慕辞。
他们有时能在书房待一整天。
慕辞不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作画。
温瑾昀则不厌其烦地开解她,给她解闷。
大年初四这天,下了场小雪。
慕辞跪坐在靠窗的美人榻上,透过那窗户缝隙,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的雪景。
温瑾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如此宁静美好的一幕。
少女虽是跪坐的姿态,脊背却挺得很直,她的侧颜线条分明,几绺头发被风动,平添几许凄美破碎感,好似一个看透生死之人,又如悲天悯人的隐士,总之,就是与这俗尘格格不入。
哪怕听到有人进来,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温瑾昀来到她身边,她才侧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早在温瑾昀进来时,原本伺候在她旁边的柳嬷嬷就出去准备午膳了。
所以,书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温瑾昀坐在慕辞旁边,拉起她的小手,为她把脉。
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
所以,她的失语之症,说到底还是心结。
想到裴护离开那日,她哭得撕心裂肺,温瑾昀的心就有些乱。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得那般伤心。
他收拾好心情,面上覆着淡淡笑意,温和地询问她。
“嗓子痛不痛?”
慕辞对他摇摇头。
这些天,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乖巧。
乖巧得令人心疼。
温瑾昀又问。
“今天还想作画吗?”
慕辞想了想,指向窗外的雪景。
“是想画雪景吗?”
闻言,慕辞点头。
她的眼睛很美,好似深潭,使人难以看清潭底藏着什么。
她想画雪景,可是画着画着,就变成了阴暗的烈狱。
温瑾昀看着她笔下那些形状各异的人,能够感觉到她内心有多煎熬。
那些人的身体无一不是撕扯变形的。
又或是不完整的。
温瑾昀环顾四周,暗自喟叹。
公主府里,处处都是裴护的影子,所以她逃不开。
没有裴护在,她就觉得不完整了。
所以她的画都是残缺扭曲的。
慕辞专心致志地画着,突然被温瑾昀握住了手腕。
面如冠玉的男人温声提议。
“公主,想去臣那儿看看吗,各地的雪景不甚相同,想必会给公主带来不同的观感。”
慕辞抬头看了看他,犹豫几息后,摇头拒绝了。
好似对哪儿的雪景都提不起兴趣,只在乎心中该有的雪景。
她转而看向窗外,那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然后,她又收回目光,继续画着和所见完全不同的画……
大年初五,天气颇为晴朗。
慕辞收到了贺兰倩的消息。
她那位父皇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想到惨死的阿月,慕辞的眼底拂过一抹冷锐之色。
她想要给贺兰倩传消息,自然而然地想找阿护。
但现在,阿护已经不在了。
没人替她做那些事了。
宫里的眼线都是阿护安排的。
虽然她也知道如何联系他们,也能让别人去做这些事,可她就是不习惯、不适应。
她不喜欢这种变化。
她习惯阿护陪在她身边。
看到公主眼眶泛红,柳嬷嬷赶忙抱住她安抚。
“公主,没事的,嬷嬷在呢。”
她边说边朝外看,想着温太傅这个时候怎么还没来,莫不是有事耽搁了?
毕竟,前几天都是一大早就来了。
等到温瑾昀到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倒不是慕辞乱丢东西,而是她要找什么东西,就到处翻,弄得一团糟。
少女蜷缩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个木雕。
看到温瑾昀,柳嬷嬷稍稍松了一口。
“太傅,您可算是来了,公主方才……”
她这话还未说完,慕辞忽然坐起身,迅速下榻,朝温瑾昀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