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的话虽不近人情,他人却有些着急地朝左朝右张望,视线终于停在一艘小船上后,大步走了过去。
行到船边,萧衍回头看郑朗,朝他颔首以做道别,得郑朗回礼后,他迈步上了船。
萧衍片刻就将船划到了沈蓁蓁的船边,他站起身,对面船上的小娘子伸出手接他。
而他跨过去后,身子陡然往前晃,小娘子就抱住了他的腰身,两人一起跌坐在船上,小船跟着极大幅度地晃了晃。
郑朗听不见船上人在说什么,但见沈蓁蓁一脸怒容,手在萧衍肩头使劲拍了好几拍,红唇一张一阖地说着话。
应该是在埋怨害她跌倒的郎君。
萧世子也不恼,伸手牵住肩头上的手握在手中,放在唇边亲了亲,惹的小娘子满面涨红,羞羞答答地剜了他好几眼。
一旁的婢女同样红着脸,将沈约和沈霏霏的视线从二人身上隔开,推着两个小孩子的肩,让他们的视线移到水面。
一条船上坐着五人,打打闹闹,又热热闹闹,沈蓁蓁亮着双眸,不再是外人面前娴雅文静的小娘子,表情很是生动活泼,她指了指沈约,而后将竹笼提到萧衍眼前,与他一道看竹笼里的两条鱼儿。
沈蓁蓁一直在说话,萧衍很是耐心地听着,不时蹙眉思考。沈蓁蓁随他蹙眉再问一句话,郎君便点头应下,小娘子随之满意地露出笑。
该是二人的普通日常就如此。
一个絮絮叨叨地吩咐人做事,另一个则好脾气地满足对方的各种要求。
相爱如斯。
郑朗心中五味杂陈。
那小娘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依旧那么牵动人心,使见者神魂颠倒,对此,年少起他便深深迷恋着。
可有的人,或许只适合拿来怀念一辈子。那份懵懂的、朦胧的、纯洁的爱恋,也只该被裹在过往时光里。
郑朗看着小船上的热闹笑了笑,心头轻松又怅然,转身离去。
*
长安城的另一边,虞文锦从清光寺回城后,去了恒王府见李莳。
二人对坐饮茶,虞文锦递给李莳一个香囊,“我今日去寺庙给表哥求了一个平安符,这个香囊也是我亲自绣的。”
李莳看一眼虞文锦递来的东西,没接,说道:“表妹有心,但我素来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实在不必如此麻烦。”
习惯,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罢了。
在寿州时,虞文锦又不是没见过李莳的习惯,在没人见到的时候,她的表哥就会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来观摩。
不用猜,虞文锦自然明白那东西来自谁人。
虞文锦笑了下,将伸出的手往回收了收,“说来也巧,今日竟然在清光寺中见到了两个熟人,没想到沈二娘子那般活泼的人,竟然会在佛主跟前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李莳幽邃不见底的瞳孔,忽然晃了下眸光,问道:“你说谁?”
虞文锦轻轻地提了一下唇,缓缓道:“沈家二娘子啊,往前我们在寿州见过面的,那时候我当她不惧怕生死,勇气可嘉,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也是误打误撞的,刚到寿州第一日还没休息过,就被药女当成了新人直接拉去干活去了。”
说到沈婳在寿州的经历,李莳坐直了些身子,静静看着虞文锦,半晌才低声道:“我也以为她是自愿去的。”
“不是。”虞文锦一字一句道:“她在寿州吃了不少苦,表哥也知道的,那时天气寒冷不说,食物也不多,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在那里伺候病患,着实过得不容易。”
要问虞文锦对李莳讲这些过去究竟是个什么目的,她或许会回答人:让他对曾经的心上人死心。
那般明艳张扬的小娘子,李莳现在没忘她,或许永远也忘不了。她这时取代不了她,却能让李莳深刻体会到:他与她沈婳再无一丝希望。
李莳皱起眉,抬手饮茶,直直看着虞文锦,沉声道:“表妹忽然说这些做甚?你同沈二娘子交情不俗?”
虞文锦道:“彼时在寿州表哥在找她,我只是想着你同她认识,又都来自长安城,往后我也会在长安生活,多一个朋友我也有伴罢了。”
李莳淡声问:“表妹不知她去寿州是为什么?”
虞文锦装不懂他和沈婳的瓜葛,道:“听闻原是要同谢三郎去蒋州过年,行到半道改了主意,二人下了船去寿州救济人的。”
一听谢三郎,李莳的眉头更蹙紧一分。从沈婳与他刚断了关系转头就与谢三郎好上看来,显然,那二人原先就有些关系的,至少其中一方是愿意的。至于是哪一方,如今李莳心知肚明。
说句实在话,他同沈婳结束不过几日而已,本来就没有放下,又怎可能对他二人的事心平气和到毫不在意?
李莳问虞文锦:“谢三郎也去了寿州?”
虞文锦道:“我在太医署见过他。”
这话一出,李莳面色如土,脸色彻底沉下。
虞文锦见他如此,心中一抹满意划过,再道:“今日我见他二人都在佛祖面前下跪,倒是都极为虔诚。”
李莳看虞文锦一眼,并没在说话。
半晌后,提醒即将宵禁的暮鼓敲响,虞文锦起身告辞:“表哥,我先回了。”
李莳神色未变,起身送人:“表妹好走。”
虞文锦道:“表哥给我的书,我看完后再送来。”
看虞文锦弯腰上了马车,李莳抬手捏了捏喉结,低声对贴身侍卫道:“去查查沈二娘子从去年十二月起的行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