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子喃喃：“那胆大妄为的人会是谁？”他又再喃喃：“这一招，够狠毒。陛下出征在外，此一战，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皇后娘娘如果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岂不是很冤？”

陌上阡问：“你猜测这事是谁干的？”

小轩子摇头：“我可猜测不出来。”

陌上阡冒充太监进宫的事，除了小轩子，欢儿，扎苏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多出了一个大活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长久，因此小轩子对外声称，陌上阡是刚进宫的太监。如今潘小蛮皇后，六宫之主，别人自是不敢多事来个追根究底。

潘小蛮这病，需要服桃露丸。陌上阡曾说：“那药，这世上没得买，得我亲自配制。采集桃树上的晨露，用八十八味鲜药，再配上老虎的脑子，金环蛇银环蛇的胆，反复捣烂，制作的时候要在终年不见阳光的密室，妇人不得见到，鸡犬不得见到，人面必定向南而立，千锤百练而成。”当初陌上阡还说：“八十八味鲜药，还有老虎的脑子，金环蛇银环蛇的胆，这些都不难找，最难找的是，如何采集桃树上的晨露。不是什么桃树上的晨露都能够采集的，必须要好几个品种，还是种一块儿的，还必须要种在寺庙，或是宗庙内，附近还必须是青山绿水，不受尘世打扰，这样桃树上的晨露才有效果。”

上面那段话，是真的。后面那段话，是陌上阡为了住在潘府宗庙而找的借口。

潘小蛮立为皇后之后，便从梅香宫搬到了永福宫来。永福宫的院子比梅香宫的院子大了一半，刚好种了几株桃树，每天采集桃树上的晨露成了欢儿和扎苏的任务。而收集八十八味鲜药，找老虎的脑子，金环蛇银环蛇的胆，这也不难——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的？

看到陌上阡整日呆在宫中，潘小蛮问：“你的妻子孩子呢？你不管他们？”

陌上阡眼神灰暗，神色黯然，好一会儿才答：“死了。”

潘小蛮张大嘴巴：“死了？怎么会死了？”

陌上阡过了半天后才说：“难产。胎儿太大，胎位不正……我对女人生孩子没经验……她折腾了三天……最后孩儿好不容易出来了，是横着出生的，挤带绕颈，早已窒息而亡。而她大出血，再后来……她也死了。”

潘小蛮眨眨眼睛，想不明白：“你不是大夫么？还是挺高明的大夫，别人称什么神医来了，难道你没有法子？”

陌上阡看了她一眼：“我是大夫，可并不是什么都能够起死回生——特别是对女人生孩子，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门外汉。”

古代医学不发达，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妻子孩儿没了的时候，陌上阡消沉了好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分心灰志丧，整日里蓬头垢面，满脸胡子，颓废而邋遢，沉在悲伤中几乎不能自拨。

直到几个月后，陌上阡在一家酒楼卖醉，无意中往下看，看到又再溜出宫的潘小蛮，在一家玉器店前遇到一男一女碰瓷，而潘小蛮也够无赖，竟然急中生智想出装孕妇这招，一点形象也不顾滚到地上，演戏还演得挺逼真……那天之后，陌上阡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觉得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陌上阡没否认，他还爱着潘小蛮。

也没否认，他之所以从大兴城到新都城来，是追随着潘小蛮的足迹而来。也没否认，他娶王小姐为妻，是因为她跟潘小蛮长得有几分相似——并不是因为王小姐多有钱。

新婚之夜，他喝多了酒，醉了。在烛光照耀下的新房，贴着一个个的大红双喜，大红双喜在灯下，影子绰绰，金光闪闪，喜气洋洋地张扬着，趾高气扬。夜愈来愈深了，空气冷静而又清凉。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一片银白，有一种绝望的皎白，像一张毫没血色而又苍白的人脸。

半夜里，陌上阡醒来，他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身边躺着的女子，恍惚间，他就看到了潘小蛮的样子，明眸浅笑，目光如水，她的手轻轻的绕了过来，身体温柔的落到了他的怀抱里，然后她的唇便覆盖了下来，一点点地压了下去。

陌上阡一阵兴奋。

那是潘小蛮呀，他念念不忘的人，他爱的人。

潘小蛮的身体，总是散发着淡淡的迷人的体香，他紧紧拥抱着着柔情如水的她，他听到自己的身体里，有流水欢快奔流的声音，他摇曳着，这是一场心灵与身体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