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蛮打断他:“我跟他已没什么话可说了。”
赫连嘉问:“皇后娘娘,你跟陛下非要弄成两败俱伤的地步?”
潘小蛮侧了侧头,叹息一声:“以前我看过一本书,书里有一段话: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我跟陛下,也许,是不应该在一起的,我们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
赫连嘉说:“皇后娘娘,我斗胆问一句,你有没有爱过陛下?”
潘小蛮说:“爱过。”
赫连嘉问:“如今呢?不爱了?”
潘小蛮不答反问:“如果我说爱,你信吗?”
赫连嘉说:“信。”
潘小蛮苦笑:“始平王爷,也只有你,才愿意信我的话。”顿了一顿,她又再说:“我还爱着他又怎么样?我和他回不到从前了。怎么能够回到从前?他不再是从前的他,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两人如今彼此伤害,而且伤害得如此深,深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有一句话说得好:有着怎样凛冽的爱,就有着怎样凛冽的恨——我跟陛下,也如此。”
凡事都如此吧,非常喜欢非常爱的人,就像了非常珍爱的物品一样,都是由十分鲜艳处一点点地转变暗淡。因为,曾经迷恋。曾经执着过,再继续下去的话,就只能看着它,一步步地走向下坡路。
潘小蛮走出书香斋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太阳渐渐地往西移去,终于一点一滴的挪到了天的那一边,四周围的云霞给染上了颜色,金碧辉煌一片,艳丽无比,大地也在夕阳的照耀下,也变得格外的妖娆动人,美不胜收,有一种花开到极灿烂时的美丽与绝望。
潘小蛮微微的昂起头来,妖娆动人的夕阳落下来,洒在她身上,她一张苍白瘦得不成样的小脸,顿时也有了一种花开到极灿烂时的美丽与绝望。
赫连墨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远远的看着,只觉一种悸痛突然如黄河决堤,倾泻而出。赫连墨听到自己的心底,发出了“啪啪”的声响,像皮肉撕裂一般,尖锐的痛楚,排山倒海一样划过心脏,绝望地,旋转,颤抖,痛不欲生的感觉,而赫连墨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被爆裂成碎片那样。
赫连墨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呀。此时此刻,对于潘小蛮的怨,潘小蛮的恨,赫连墨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只有一种绝望至死的悲壮,还是一种万念俱灰的悲凉,从后跟窜到脑后,挥之不去。
赫连墨想起以前,他曾对潘小蛮说过:“只要我在,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曲的。”他还说过:“在我的心目中,不管你是谁,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装着的只有你一个。”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他食言了。
他没能保护她,他让她受了太多的委曲。
过了两日,赫连墨下了旨,给欢儿赐婚,嫁给贺千户做续室。欢儿不愿意离开潘小蛮,哭得一塌糊涂:“奴婢不想离开主子,奴婢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离开了主子,那主子怎么办?”
潘小蛮吓唬她:“陛下都下旨了,难道你敢抗旨不成?这样不但要斩你的人头,连你家人的人头都要斩,然后给别人当了蹴鞠踢着玩。”
欢儿吓得脸色惨白。
潘小蛮还真的是庆幸,以前无所事事,逼着欢儿读书识字,虽然没把欢儿逼成一个可以呤诗作对的才女,但至少她不再是文盲,识了很多字,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嫁进像贺千户那样的书香人家,也不至于出丑丢脸。
欢儿出宫那天,潘小蛮像嫁女儿似的,给她很多嫁妆——耳环,手镯,链子,凤钗,布匹,什么都有,还有不少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紫水晶,白水晶,红玉,黄玉,软玉,黑耀石,玛瑙,天河石……这都是以前赫连墨赏赐给她,还有别人送给她的东西。.c0m
欢儿不肯要:“主子把自己的宝贝东西都给了奴婢,这怎么行?”
潘小蛮笑着说:“这些不过是死物,我在宫中也用不着。我可不想等我以后死了,让别人把这些东西给我带进棺材去,到时候白白便宜了那些盗墓贼。”她又再说:“欢儿,你都拿到去罢,自己身上有些钱,腰板子可以挺得直些,说话声音可以响亮些,到时候不会有人乱欺负你。”
欢儿抱着她,又再哭得一塌糊涂。
潘小蛮说:“我听始平王爷说,贺千户如今是巡防营统领,因为能干,有责任感,过些时候会调离新都城回到大兴城去。我忘记始平王爷说贺千户要做一个什么的官,反正官职不小,比做巡防营统领还要大。欢儿,你能回到大兴城,可是一件大好事,这样你可以跟家人团聚了。”
欢儿泣不成声,对潘小蛮依依不舍。
潘小蛮安慰她:“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和你之间,有幸地相处了那么长的日子,也是一种缘分了。哎,欢儿,你可别哭,你算算,我们前世需要回眸多少次?因此做人不必贪心,曾经拥有就满足了。”
欢儿抹着眼泪,低声地说:“是。”
潘小蛮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强笑着说:“嫁了人后,要好好过日子,为他生几个孩子,相夫教子。”
欢儿哭成了个泪人。
欢儿走后,潘小蛮也哭成了个泪人。扎苏也哭了,边哭边说:“主子应该开心才是啊,怎么哭了?”
潘小蛮说:“我是喜极而泣。”
赫连嘉没有骗潘小蛮,欢儿嫁给贺千户才两个多月,贺千户就调离新都城,到大兴城去当太守去了。
欢儿出发到大兴城的前一天,到宫中来向潘小蛮辞行。
欢儿一身贵气打扮,云鬓如雾,鬓边插着一支镶着一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玉钏,米白色的衣衫,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衣襟上镶着真珠翠领,秀美的脸庞透着雍容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