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灶台前洗碗，沈米珠帮着添火烧水，天太冷了，水太冷根本没办法洗碗。那会儿农村也没有洗洁精，温水过了两遍，碗还是油腻腻的。

“蓝啊，你见我那个布袋子了吗？”奶奶衣服换到一半，一边扣盘襟，一边颠着脚步进了厨房。

“什么布袋子？”我被问得莫名其妙的。

“上回你姑姑来的时候，不是拿了个布袋子来吗？我现在找不到了，我得装点鸡蛋去给你大伯父吃。”奶奶开始在厨房团团转。

“奶奶，我大伯父现在都还没醒过来，你拿鸡蛋去做什么？而且，医生也还没说可以吃些什么东西……”

“你这个挨千刀的。”奶奶因为找不到那个布袋子，听到我这么说，她顿时一蹦八尺高，“你就是和你妈一模一样，成天地盯着我，算计我到底拿了多少东西去给你大伯父。你才几岁啊，心思就这么歹毒。别说我咒你，你这么毒将来就是个嫁千家万人骑的死妮子。”

我简直被骂懵了，我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吗？我只不过让奶奶先别急着拿鸡蛋去，一切遵医嘱。

“大奶奶，蓝没有那个意思。”沈米珠吓得半死，但还是大着胆子帮我解释。

我听沈米珠说完话才稍稍缓过神来，我冷笑了一声，然后我狠狠地将手里的碗用力砸到了地上。碗碎了一地，奶奶被我的样子再次镇住，站在碗柜前一脸呆滞。

我真是不明白了，前一世唯唯诺诺的奶奶，那个被我妈妈管制得大气不敢出的奶奶，那个我到死都心疼的奶奶，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恶狠狠地吼起来：“奶奶，举头三尺有神灵，更何况我妈还在天上看着你呢。这么多年来，你把家里的东西往大伯家搬，这是秘密吗？我妈为什么会死，你忘了吗？就怪你，是你把我大伯一家给惯成了废物。你不周济他们，他们没了吃的，总要想办法，不至于真饿死了。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大伯？他给你养老了吗？他逢年过节拿钱孝顺你了吗？没有，全是我爸拿的，你靠我爸养老，你凭什么咒我？”

“你，你翅膀长硬了，现在就开始嫌我老不死了。蓝，我告诉你，我会死得给你看的，今天去了城里我就去买几包老鼠药。我死了如你的愿，到时候你买大鞭炮放。”奶奶哪里是我的对手，她只能拍着大腿开始倚老卖老。

我气得手直抖，就在我准备再摔一个碗时，沈明山的哭声由远而近。

奶奶借着这个机会出了厨房，就听见我喊着山的名字，少顷，便又传来她的骂声，原来沈明山被人从后脖子塞了雪，这会儿里面的打底全湿透了。

我听着奶奶的骂声，真是要疯了。这样的家，这样无穷无尽的咒骂和吵闹……上天为什么没有好生之德？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回来这里

沈米珠赶紧跑到屋外拿了扫帚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扫了起来。

“蓝，你别难过了，大奶奶主要是太着急了。”沈米珠拉了拉呆怔的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默着转过身继续洗碗。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前世我爸会寻死。在两个女人的强压之下，求死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我去帮山把衣服换了。”沈米珠扫完地后匆匆出了厨房。

奶奶的骂声渐渐往西屋去了，沈米珠拉着哭得厉害的沈明山回了东头的屋里。

我把碗洗完收进碗柜里后，沈米珠拿着沈明山的湿衣服出来洗了。我爸换好了衣服也出来了，奶奶找个了塑料袋装了一些鸡蛋从西头的屋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