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红包放到了奶奶的枕头旁,然后走了几步到爷爷床边。爷爷仍然抽着水烟,他并没有抬眼看我。
“爷爷。”我喊一声后轻轻把红包放到了他床头。
爷爷用力吸了一口水烟,烟味太浓,他呛得咳起来。好一会儿,爷爷才慢慢地喘匀了气。他把水烟壶敲了敲,然后放到床头旁的长凳上。
我忍着烟味,站着没动。
“你老子进城这事情,你说说看。”爷爷又咳了两声,他起身走到长凳子旁,弯腰拿起热水瓶倒了一碗水。
“爷爷,我爸和宋然阿姨是高中同学,他们要结婚这件事情,我觉得就随他们自己……”
“我不问这个,就问做生意这件事情。”爷爷喝了几口水,放下碗后,他捶着自己的后背走到床沿边坐下了。
“爷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种地心里踏实,勤劳的人收成也差不多哪里去。做生意这种事情就太不好说了,风险太大。进的货有没有人买,行情会怎么变化,这些都完全没有底。”我顿了顿。
“你说。”爷爷抬了一下手。
“爷爷,我认为做人胆子还是要大一点。俗话说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爸虽然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但他有文化,也不比别人笨,别人的生意做得起来,他有样学样,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一口气说完。
爷爷皱着眉看着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爷爷心里那道坎已经迈过去大半了,于是我趁热打铁又道:“爷爷,至于他和宋然的婚事。我是觉得,我爸要是在家里种地,再婚也只能找个和他差不多遭遇的农村女人进来,女方至少也是要带一个孩子过来。我们家就五个孩子了,田就那么多,收成也就那么多,日子没有奔头啊,你说是不是?”
爷爷微微合上眼,不再应话。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爷爷不再说话,那说明他上基本上想通了,睡一夜,消化消化,明天起来,爷爷这头肯定就没有问题了。剩下的问题,也都是进了城之后的问题了,那就且走且看吧。
我回屋后把压岁钱分下去了,他们几个抱着新衣拿着压岁钱,快乐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洗洗弄弄,晚上九点多我才躺下来。睡是睡不着的,外面的鞭炮声几乎没有停过,每个时辰都有人在接新年。
我忧虑着我爸进城之后的生存环境,如果宋然的父母和亲戚对我爸的打压过大,我爸要怎么办?我绞尽脑汁想一些可行的办法。我爸那个人受不得气,我很怕他顶不住,在城里呆个三五天就一扭头跑回来了。
我要是一起进了城还好点,许多事情我看着点,总能给他支个招什么。我胡思乱想着,人就有些迷迷糊糊的。
“蓝,你是不是脑袋发昏,那个男人,好老,而且看起来好凶。你不要答应妈,你不要和他结婚。”急促而压抑的声音。
我晕晕乎乎的,谁在说话?我明明正在为我爸进城的事情忧虑。这是谁在和我说话?我晃了晃头,眼前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那是成年后的沈米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