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走到灶台前,小锅里的水已经滚了。我从窗下拿过一个木桶,给奶奶打好洗脚水,我吃力地拎着出了厨房。
奶奶坐在床边发呆,爷爷靠在床头抽闷烟。
“奶奶,你泡脚吧。”我说。
“老了,没用了。”奶奶喃喃的,抬头时,她擦了一把泪,“遭你爸嫌,迟早他要丢下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做他的城里人,这才进城几天,就连你爷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抿了抿唇,看着奶奶脱了鞋袜把脚放进了桶里,我才开口:“爷爷,你也别跟我爸生气了,他这才进城,生意还没摸着门路。芸和山又刚刚转校,都得他操心。等过一段时间,生意上了路子,芸和山的学习也不用我爸操心,他肯定就不这样了。”
爷爷敲了敲水烟壶:“随他。”
奶奶倒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她叹着气说:“办酒的时候,前前后后的人说我和你爷爷好福气,有了城里媳妇,景行也能吃上城里饭。我就知道,哪里有那么容易。那城里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吗?他就不听我劝。”
我真是哭笑不得,这说的什么话?这才进城几天就说这样的丧气话,还真是恨不得我爸能一夜之间发财,他们好跟着鸡犬升天,这世上哪有那样的美事?
周末一天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过三顿饭,周日下午我爸就要带着沈明山和沈米芸返城了。临行前,我爸把我喊进了房间。
“下个星期我就不一定回来了,店开了,我不能老往家里跑。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多留个心眼。”我爸说话时拉开了抽屉,“这抽屉里有零钱,化肥和种子的钱,我另外给你爷爷了。缺点其他的东西,你自己拿钱去买。”
“嗯。”我乖巧地应了一声。
我爸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顿了半天,还是挥了一下手:“你去看看芸和山收拾好了没有?”
我看着我爸心事重重地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起来,捏了捏手心,我道:“爸,咱们那个店的位置说好不算特别好,但说差也不会差。你看看前后左右都是些什么店,如果只有我们一家卖猪饲料,生意不好也很正常。就像服装店,成片成片开在一起,大家都乐意逛,只有一家店,人就不乐意来了。”
我爸愣了一下,但他没有打断我。
“还有就是,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跑跑周边的乡镇,主动的去推销一下我们的产品。哪里进的货,货源的优势是什么,价格方面是不是也有优势。你昨晚说到隔壁村的高子家,他家养猪,你也可以去问问看。”我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卖出去,你以为人家囤着钱就等买猪饲料啊?”我爸话说得不太好听,但语气完全软下来了。
“没钱没关系啊,先欠着。乡里乡亲的,谁也跑不掉,等年底莲子卖出去了,烟叶卖出去了,最迟就是猪卖了,迟早要给钱的呀。”我说着就眼前一亮,我记得前世的时候,那些莲贩子就经常欠帐,等莲子销到外地了再来结帐。
我爸闻言,他有些激动起来了:“蓝,你这个说得有点道理,我回头和你阿姨商量商量。”
“你肯定得这样做,这年头,家家都过得紧巴巴的,特意花钱买饲料给猪吃,换谁谁都不愿意。但你愿意欠帐,大家肯定就乐意试了。只不过,这样下来,你和宋阿姨就得多准备点本钱了,要压货的。”我趁热打铁,又道。
我爸皱着眉,想了半天:“钱倒是能解决,我怕就是到时候帐不好收,算了,这事儿再说吧。”
我忍不住要翻白眼了,这也难,那也难,那就回家来种地吧。我忍着气,细声细气又说:“爸,一趟收不到,那就跑两趟啊,两趟收不到三趟啊,我就不信了,乡里乡亲,脸皮能那么厚。”
我爸沉默默,半晌挥了一下手:“去看看芸和山收拾好了没有?”
我转身出了房间。
沈米芸这会儿坐在写作业的长条桌子前发脾气,她不肯回城去了。
“我不去了,我就在家里读书,我看到我们班上那个死胖子就恶心,反胃,想打死她。”沈米芸拼命地抠着桌子。
我冷哼一声,激将她:“你就是窝里横,拿出对付米珠的本事去对付那个死胖。”
沈米芸还是抠桌子。
我生气起来:“行啊,那你在家呆着,换米珠去。米珠,你马上去收拾衣服,我爸就要走了。芸,你就在镇上上学吧。天天走十里地去学校,天不亮就要起床,还要上山砍……”
我话音还没落呢,沈米芸就跳起来了。
“谁说我不去了,我,我就是随口说说,我开玩笑的。”她忙不迭地收拾书包。
沈米芸收拾好时,温清远来了,他拎了大半蛇皮袋的地瓜和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