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周皇后不仅惊讶于朱慈烺的孟浪，更是害怕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朱由检因此加罪于自己的孩子，嘴上虽是呵斥与教训，实则是将君臣之事大事化小成了父子之事。

可惜，她的孩子虽然明白她的回护之意，却并不想领情。

“孙督师败报已至，我大明最后一只能战之军亦已全军覆没，不知父皇可有应对之策？”不待崇祯帝回应，朱慈烺继续发炮道。

朱由检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手中的碗筷碰的一声砸在桌上，怒气冲冲地对着朱慈烺吼道：“谁教你的无君无父之言？！谁！”

然而面对着朱由检的质问，朱慈烺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退缩，反而冷笑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不禁有些觉得可伶——他本可以是一个大儒，却生在了帝王家，背负了不该背负的重担。

也罢，就让本太子为汝卸去这副千斤重担吧。

想及此处，太子朱慈烺的声音却越发有些冰冷了：“惊龙钟声响，十二声不至者斩，十八声不至者族，此乃太祖定下之铁律，虽京师被困不得破，但不知今日父皇的满朝文武，有几人是有君有父之人？”

被戳到伤痛处的朱由检简直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就要抽出腰中玉带，给朱慈烺来一顿“父爱如山”，情绪激动之处，口中更是欲骂而不知何以骂，只得半天方才吐出两个字：“汝！汝！”

好在一旁的周皇后一把就将朱由检给死死抱住，更为朱慈烺求情道：“皇上息怒，烺儿孟浪，定是昏了头了，切勿与小儿计较！”

一边抱着朱由检一边向朱慈烺挥着手，示意他赶紧退下。

可惜，一旁的朱慈烺却是根本不领情，反而继续拱火道：“自父皇登基一来，肃清阉党，令东林所谓众正盈朝，然而所获为何？昔日辽东苟延残喘之辈，今日竟以清国自居，原是我大明属民之徒，今日亦称大顺，而我堂堂大明，却左绌右织，竟至今日无兵可调、京师危急之境。”

言说到激动之处，朱慈烺也一把站了起来，恨恨地说道：“父皇啊！汝当真无悔而无愧焉？”

一席间，两父子，四目相瞪。无形的火焰在四目间升腾。

身旁周皇后以手捂嘴，显然被此情形给吓呆了，而外间的宫女宦官早在不知何时被悄悄地叫了出去，只留下一名老太监默默陪在崇祯帝的身旁。

良久之后，终是身为父亲的朱由检先败下阵来，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父亲的身份，更多的还是因为性格使然——色厉而内荏，朱慈烺早已将他的老爹读透。

“不知太子有何高见，可力挽狂澜于既倒焉？”朱由检俯下身子，略带嘲讽地问道。

显然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小孩儿只不过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撺掇，哪里会有什么治国、救国之策。

只可惜，他所认识的好孩子朱慈烺早已在三年前魂归天际，如今的朱慈烺乃是集三世记忆于一体，更是统一过战国的朱慈烺。

眼见着朱由检安然坐下，朱慈烺也随即坐在对面，端起一盏茶水，缓缓入喉，稍稍缓解刚刚的火气。

随即，朱慈烺以他低沉的声音爆发出最强之音。

“父皇，你，退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