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殿下……!陛下……!!!”
忽然,史阿在旁一下半跪在地,眼含焦急与不解,他并手道:“陛下,卑下实在不理解,陛下乃是先帝嫡长,是顺应天命上位的法统天子!
陛下含冤被董贼擅自废立后,天下无不翘首期盼陛下重新登基,恢复我大汉法礼,可陛下为何执意不重新登基呢?!
陛下不登基,立法崩坏,天下何以而立?我大汉何以而立?
陛下不登基,即便是监国,天下诸侯又有几个会听从陛下以王爵监国的命令呢?谁人又能给陛下这个监国的面子呢?
彼时天下必将分崩离析,各自为政,再现春秋战国之乱世!
秦奋六世而平乱世大一统,高祖拼搏七年而得创大汉,光武斗王莽而复汉,大汉国祚至今400余年,陛下要亲手将祖宗江山一手抛弃了吗?!
陛下!三思啊!”
史阿说到后面,已然泪流满面,声音凄厉悲怆。
“史大哥!”
徐庶和史阿关系最好,听得史阿如此说刘辩,甚至最后就差骂刘辩丢祖宗江山了,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解释道:“公子并非不想登基,而是把登基延后而已。”
“意义呢?!”史阿红着眼睛道,“若登基,还占着大义,天下有识之士谁人不来投靠?天下谁敢违抗圣命?若不登记呢?朝廷在洛阳!人家是天子!倘若公子不当天子,谁人会理会我等几个猫三狗四之徒?这五百兵力能震慑谁?”
说完,史阿再次看向刘辩,这次直接双膝跪地,以头戗地,发出砰砰的声音:“陛下,我史阿虽不是什么读书之人,武不能如黄将军张将军这般为陛下斩阵夺旗,甚至不如恶来这般骁勇彪悍,文不如文友先生,志才先生,阿福这般可为陛下出谋划策,可是我史阿一颗拳拳忠心,天地可鉴!
我也知道陛下自有打算,可是董贼不会给陛下打算的机会,他要的就是陛下非天子之资,可占朝廷名义号令天下,陛下平白丢失帝位,未来只恐作茧自缚啊!!!”
突然,史阿的脑袋被一只手拖住,看到那双皂底云纹缎鞋,便知道是刘辩,他还想往下磕,却被刘辩双手托住。
刘辩虽然身体不如他们这些自小练武的,但是这段时间的锻炼后,也是挺拔英武,二人一时间便僵持下来。
“史卿打算让我就这么弯着腰托着卿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史阿头顶响起,史阿抬头看去,只见刘辩如玉般英挺俊秀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听得刘辩唤他史卿,史阿心中一喜,也不再僵持。
“陛下回心转意了么?”
刘辩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史阿一急,又要叩首,却听刘辩道:“史卿莫急,且听我说,倘若我的道理你不理解,那我自重新登基便是。”
说完,刘辩转身眼神温和的慢慢扫过众人。
“诸卿其实心中都有疑虑是吧?疑惑我为何坚持不在酸枣称帝,明明整个关东几乎所有世家都参加了讨董,人人对我称帝之事翘首以盼,我在酸枣称帝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而称帝之后,酸枣诸侯亦可师出有名。
大可挟滔天之势一举荡平董逆,诛杀伪帝,换天下清平。
你们心中是否如是所想?”
刘辩说完,众人皆沉默,戏忠却说道:“我却同意公子不在酸枣称帝,诚如公子所说,我等太过羸弱,虽讨董由刘幽州发起,然刘幽州困身于幽州之事,且本不擅长兵戈之事,不得亲来,以公孙瓒代为出征。
酸枣这群诸侯,实际还是以袁氏二子为主,事实上,自先帝起,袁氏便是士族之首,一直挟士族以抗皇权,包括大将军何进,不过是袁氏推出来的明面主持对抗皇权之人,十常侍也不过是皇权的代言之人而已。
现洛阳董贼挟伪帝而令天下,陛下在酸枣登基,难保袁氏二子不会效仿董卓,将陛下架空。”
荀彧和徐庶此时也是点头,其实刘辩说服他们不称帝的原因就在这里了。
黄忠张辽二人互相看了看,亦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辩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手指道:“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看着众人目光看来,刘辩走到典韦身边,看着埋头大吃的典韦笑了笑,看向众人道:“当日逃出洛阳,我们明确了我们的目标不是么?谁能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那日刘辩“天下大同强汉梦”的理论让戏忠最为沉迷,此时也是略微有些激动道:“自然是为天下的人,讨个活路!”
“对!”刘辩一拍典韦肩膀,赞道。
“对!公子说得对!”典韦满嘴羊肉,下意识附和,惹得众人大笑。
刘辩看这夯货的样子,也是莞尔一笑,随即收敛笑容道:“你们觉得朝廷是什么?天子是什么?”
“荀子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天下,是由士农工商各个身份的无数百姓组成的,朝廷不过是百姓的领头羊,而天子,是朝廷领头羊!”
刘辩严肃的看向众人,大声道:“我一直让你们从自己的身份跳出来看待事物,就是想让尔等明白,我逃出洛阳,不是为了能继续做皇帝,而是为这芸芸众生讨一条活路!为我大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国祚!”
“你们只知道黄巾之乱乃是张氏三兄弟蛊惑百姓,可你们知道百姓为何相从么?”
“也许有人会说,那是朝廷赋税太高,士族兼并土地,百姓活不下去,这才跟着张氏兄弟造反,可是你们真的懂么?”
刘辩指着荀彧道:“你是一个农民。”
荀彧一愣,便听刘辩继续道:“你爹娘花了三个月的守成,给你娶了一个媳妇,为了给你娶媳妇,二老天天忙道半夜,只求地上式收成能多一些,结果你娘却劳累死在了家里。”
荀彧自小锦衣玉食,他知道百姓苦,却不知道百姓究竟如何苦,而刘辩这种举例的方法极为新颖,让他一下子就把自己带入到那才娶新妇又丧老母的百姓生活中。
“可日子还要过,你老母亲的死,也只能带给你这样的人家一段时间的悲痛,你们没时间去如大户人家一样大办丧事,你们也没钱,所以只能草草给老母亲买了口薄棺葬了了事,因为婚丧已经几乎耗尽了你家的存粮,还像同村四邻借下外债,再不努力种地,也许全家人都要饿死,朝廷的赋税也需要缴纳。”
“三亩薄田虽然不多,但是缴纳赋税之后,也勉强够你家三口之家的嚼谷,若是收成好,兴许还能换些钱财买些许酒肉改善生活,现在老父尚有劳动能力,妻子也还算贤惠,平素织些麻布去换些钱财,再过上几年,外债也能渐渐的还上。
过些年月,你和妻子生个孩子,也算是延续了你家香火。
看着田地中绿油油的青苗,你尚觉得日子还有些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