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千变万化似乎都比不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相互算计。
或许该找人盯着些陵王府中的动静了。
云漠寒掸了掸衣衫上刚刚蹭上的些许灰尘,望风府正堂那边走了过去。就算不能出现在丫头笄礼的现场,他还是想看看的。
看着他的丫头及笄。
原来说她及笄的时候他便要张罗着下聘了,不过看如今安阳城中的局势,别说成亲了,就是纳彩、问名都有些难。
风家如今……已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个风家,牵扯着天下各方势力。可偏偏家主已年过半百,少主还是个女子,变数太多太多。
想要娶他的丫头回家,那是当真要细细谋划。而且到了那时,他的景王府也就真的要处于台风眼中了。若不能将他的府邸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暴风过后可还能留存?
最终还不是断壁残垣?
更不要说还要坚守家国大义,还要保卫边疆。
能不在这场风暴中粉身碎骨都是极为不易的。
或许早日带着他的丫头抽身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说要抽身去,有如何抽身呢?
他姓云,她姓风啊。
但这终究是今后的事情,今日他的丫头一身浅紫罗裙,层层轻纱连缀而下,被吹入堂中的微风轻轻晃动着,远远看着像是那天宫瑶池中的仙娥一般。宛如一朵紫色睡莲在湖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今日风冥安难得施了脂粉点了朱唇,黛眉轻扫,额间还装饰了牡丹花钿。
金簪簪在发髻上,已然礼成。
云漠寒一直觉得云帝给他家丫头的封号云凰可能有那么一点问题。
她不是凤凰那样高于九天的神鸟,风家嫡女是如飞鹰一般的存在才对。闲时栖于枝头,美丽极了,若不是喙和脚爪过于锋利可能会觉得它没什么威力。但当其展翅飞于天上云间,便会让人意识到那美丽的东西究竟有多么危险。
到今日雏鹰成年,他日乘风起,不知又是什么样的一幅景象。
至于安阳城里一些想把他的丫头当笼中鸟儿一般驯养的人——云漠寒哂笑一声,他们终究是不能如愿了。
风冥安的及笄礼完成之后风府设了小宴,宴会结束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不过夏日天黑的晚,还没能看到夕阳。送罢宾客,回到莲心院的时候风冥安看到云漠寒正在丁香树下的秋千上等她。
云漠寒手中拿着一对儿金步摇正冲着她笑。
光影斑驳落在少年人的脸上,眼前人是心上人,再幸运不过。
风冥安今日手臂间挽着披帛,上面有银线绣上的暗纹,如今正浅浅反射着阳光,这幅景象被云漠寒瞧着,就像是她身边有一圈光晕一般,美不胜收。
“漠寒哥哥可是等得久了?”风冥安凑到云漠寒身前有些心疼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不能在明处,还要等她这样久。
“等我的丫头,不会久的。”云漠寒笑着也未起身,直接就把风冥安抱在他腿上了。
将手中的那对步摇给风冥安簪在了发间,云漠寒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呼吸浅浅,有些痒。
“日子那样长,不必着急。”晃着秋千,今日繁多的思绪终于是沉淀了下来,云漠寒在风冥安鬓边亲了亲。
“那便不着急。”风冥安靠在云漠寒肩上听着蝉鸣阵阵,夏日的燥热因为心下安宁多少消磨了几分。
似乎是因为云漠寒在院中等她的原因,丁香树下置了一坛子冰,如今化了有一半了,能看见里面埋着一个西瓜。
丝丝凉气飘过来,更是让人觉得清爽。
两个人就靠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渐渐便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太阳落山了,才转回屋中去。
剖了瓜,翻两折戏本子,享受一下难得的悠闲时光。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戏本子里是顿井颓垣,现实中愿姹紫嫣红都开遍。
直到月上中天,云漠寒才意犹未尽地翻墙走了。他这边一天有些烦躁的思绪在风冥安的陪伴下算是暂时平静了下来,最后这两个时辰还过得挺不错。
但是他父皇云帝陛下自从见到了苏简从风家带回的那三个箱子就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
一直到晚上要就寝了这头疼都没有半分消停。
云漠寒能想到的东西在帝位上这么多年的云帝怎么会想不到。
但是恰巧这里面有一件事是云漠若知道而云帝不知道的——云漠寒和风冥安真正的关系。
云帝试探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到半分端倪,却被云漠若恰巧撞见了。
纵然云帝明白他这四儿子一定在谋划什么,而且这件事还真不一定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他也依旧头疼。
十年时间,这个儿子为什么终究是放不开自己的格局,眼界还是不够长远。如今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对政事感兴趣,他也是想要成全他的,但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后陵王依旧不是帝王之才。
皇子当成他这些儿子这样也是世所罕见了。
若是寻常人家,只要是不败坏家业,他这些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如今看来也是各有各的才华,再不济找个子侄过继继承家业也不是不行。
可偏偏他们是天家,君臣先于父子,皇子原本就与一般的人家不同,而且他怎么可能从宗室中找人来继位?!
终究是要对江山社稷和百姓负责的啊。
云帝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有些手段不想用也还是要用的,机关算尽又怎么样?他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储君。
云凰将军已经及笄了,那当初的那场婚事就可以放在桌面上来谈。
确实这样算计有些对不住风家的那个小姑娘,但是风云际会,波涛暗涌,各股势力都已经渐渐朝着安阳城汇聚,他们谁都没得选择了。
而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试探一下自己七儿子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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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窈窕名利场引四方共计,天子朝堂局算龙子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