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寒对着云漠澜微微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有大碍,视线却落在了正进殿的云漠尘身上。襄王殿下今日看起来倒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云漠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云漠尘正向他走过来,对上他的视线,还微微笑了一下。
云漠尘全然没料到怀王府事发之后云漠澜居然会拖家带口直接离开了安阳城,毫不犹疑地选择了退让所有的麻烦,让他想找人都不方便了,毕竟他和云漠若以及月凉王女的谋划已经开始了,他得留在襄王府里,根本就走不开。
至于湖州案,这个私收重税的案子和云漠尘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云漠若开始谋划这些事的时候他还在为了能拓展自己在朝堂中的人脉头疼呢。
“二哥。”云漠尘在云漠澜身边落座,笑着唤了云漠澜一声,然后又称了声“七弟。”云漠寒扯了扯嘴角,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却也没让云漠尘在意。
“……三弟。”
可云漠尘没想到云漠澜见到他也没多少喜悦的表情,给云漠澜递茶杯的手在途中僵了一下,茶盏落在桌面上,发出咔哒一声,溅出了几滴茶水。
云漠澜瞧着那杯茶想着的却是他后来又往深了挖之后查到的线索,那天在怀王府里被查到行事不当的人不只有薛月身边的莺儿,还有自云漠尘还俗后就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连奇。
后来怀明告诉云漠澜那日事了之后底下的侍卫才报上来,当天襄王的属下得了他的命令到马车里拿东西,后来回牡丹园的时候却走岔了,撞上了侍卫才被带到襄王身边。
当时云漠尘跟他解释说是因为他才立府,府中的人手实在不足也不太清楚这安阳城中饮宴的各种规矩才会如此,当时云漠澜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问题就出在他用来装礼物的那个盒子。
云漠澜特意从城外悄悄回来了一次到风家去拜访了风冥安,托她请坤宁看了看那个盒子,这个盒子上似乎染上了些香料的气味儿。
可云漠尘一直身在佛门,就是还俗了他的东西上基本也只有檀香的味道,沾染香料实属不应当。
后来坤宁很肯定的告诉他这盒子上的就是那能与牡丹花香产生反应让孕妇不适的香料。
这香料原是童于归在牡丹园中与那些贵妇人交谈的时候沾上的,为什么会同样染在云漠尘拿来的盒子上?还有迷路的连奇,那个小厮真的迷路了吗?
若是他们依旧留在怀王府、他又把那个盒子收到房中的话……
云漠尘是被陷害了,还是他也参与了那天的事……
云漠澜知道自己在心中已经倾向了后一种可能,但是他不清楚云漠尘参与这些所谋求的究竟是什么,害他的二嫂,他又能得到什么呢?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又算什么呢?
“二哥怎么了?”云漠尘笑着,似乎完全没有适才那一瞬间的僵硬。
“……没什么,今日起得太早罢了。”
“是吗?”云漠尘笑笑没有质疑云漠澜的说法,若是云漠澜已经察觉到什么……
他还是想办法过两天到他那别院里面去瞧瞧那个童氏究竟怎么样了吧,要不带些补品过去?好好给那个女人补一补,听闻若是有的孕妇进补多了,孩子会太大,便不容易生出来了。
“七弟居然来得这么早,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啊。”
云漠寒一个眼神都没给云漠若,他垂着视线看着桌上的果子也没开口。
云漠若倒是眼中闪过了些惊讶,没想到今日云漠寒还能稳稳当当坐在这里,昨天派到他府中去的杀手可真是不少呢。
若是那些人都被解决了……云漠若想到这里心中倒是多了些忌惮,但是想想却又作罢了,能躲过去多半是因为云漠寒自己武功还不错,看他这脸色身上似乎是有伤了,所以下次若是下手再重些想来便能真的了结了他。
“你很高兴?”
等云漠若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要喝上一口的时候云漠寒恰在此时开口,他的声音太讽刺了,直接让那一口酒呛在了云漠若嗓子眼里,之后便咳了个满脸通红。
“你怎么和皇兄说话呢?!”等云漠若这口气终于喘顺畅了之后他对着云漠寒斥道。
“你一会儿尽可把我不敬兄长的所作所为传出去,要添多少油加多少醋也随你高兴。”云漠寒的声音还是那么讽刺,而且冷冰冰的。
他这是知道昨天的刺客是谁派去的了?云漠若思绪一转以为自己探究到了真相,可是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件事是他做的,所以今天云漠寒只是在发脾气?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嫡子又怎样?有和云凰的婚约又怎样?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副小孩子的脾气,八弟看着都比你稳重。”
云漠澜听着云漠若这话,再看看他四弟那隐隐有些得意的脸,终究还是没开口。云漠若把云漠寒视为假想敌这么多年,却一点都没有摸准云漠寒的脾性。
至于云漠殊,他看了看坐在他的身边的四个哥哥,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安阳城里的争斗不是他能参与进去的,搞不好还没弄清楚谁和谁是一边的,他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我倒是觉得陵王府和敌国公主不是一般的有缘,既然天狼的你娶了,想来月凉的你也能笑纳,毕竟我看这些日子你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云漠寒的目光转向了坐在他们对面的月凉兄妹,看着完颜占桐听到他的话变得异常难看的脸色倒是玩味的笑了笑。
“若是说错了,也请陵王殿下千万不要和我这个‘孩子心性的人’计较。”
云漠若被云漠寒这话一激,强压着怒气正要开口便对上了云漠寒的眼睛,那双凤眸里尽是冷漠,还带了些染过血色才会有的杀机。
云漠若自小便厌恶云漠寒这双和皇后一模一样的眼睛,但是今日看着这双眼睛却让他再也想不起来皇后的脸,这是云漠寒的眼睛,属于面前这个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的七弟。
呼吸一窒,云漠若绷直了身子,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云漠寒一个眼神便被逼露出了窘态,想要说什么挽回些局面,却见那双凤眸中的神情再一次变成了那种对万事万物都不在意的戏谑,似乎刚刚那寒冰杀机只是他的错觉。
但是云漠若清楚的知道那不是错觉,他用有些颤抖的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世间只怕是都知道谁才是月淑王女的心上人,七弟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他镇定的也快,一杯酒下去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来招惹云漠寒的不痛快。
云漠寒却似乎不想再搭理他了,从面前的果盘里拿了两颗花生在手指间不停地揉捻,没两下属于花生的那种带着油脂芬芳的香气便在他的指尖弥漫开来。
他这动作引得他身边的四个兄弟分分侧目,看着云漠寒手指间的那一团泥土色的东西都绷直了脊背。
“陵王殿下,吃花生吗?”云漠寒把那团闻着香喷喷的“泥土”托在手心上,将手伸到了云漠若鼻子底下。
看着那张笑得无害的脸,云漠澜知道他这四弟已经输了,输的彻底。
明面上云漠若有太多的东西要顾忌了,可云漠寒什么都没有,孓然一身,谁都拿捏他不得。
最后拯救云漠若的是云帝,这场寿宴的主人公到来,大殿上的一切都被暂时按压下去了。
众臣起身行礼,山呼万岁。
云帝看着坐在下面的平北侯薛丰和冀州候苏沽,还有正在他下手的五个儿子,这五人如今正神态各异,似乎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就是云漠寒看着有些憔悴,再配上那一身白衣难免让人觉得他病恹恹的,和今日这寿宴真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