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究竟是怎么选的她并没有告诉云漠寒,那一天的谈话最终还是以沉默收场了。
不过之后太后便没有再插手后宫里的事情,有嫔妃来请安她也只是让对方在门外行个礼,人都没见。
至于那天在御花园里跳舞的美人一个月后便生了场病,之后一直缠绵病榻再也没能起来了。
但对于云漠寒来说太初六年过得实在是太慢了些,他似乎熬了很久才熬到了夏天,这一年大汉没有那么太平,东边下了一场连续了好多天的大暴雨导致河水猛涨山体滑坡,赈灾就又花了不少时间和银钱。
不过还好这次没有什么匪徒趁机闹事,要不然剿匪也是另外一个大工程。
这件事也让朝廷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没人催着云漠寒赶紧给大汉添皇嗣了。
但他太清楚这事拖得一时拖不了一世,终于在七月底云漠寒召了冷炙进宫,让他把令曦派了出去找神医坤爻的踪迹,然后尽快把他请到安阳城来。
也就在这天晚上,云漠寒做了一个梦。
他总是梦见风冥安的,从她离开安阳的那天起。他总是能梦见过去的日子,梦见他翻墙去莲心院的那些过往,他的丫头,他的安安,在那棵丁香花树下对着他笑,或是坐在秋千上晃荡着笑着看着他,或是推开窗探出头来笑着朝他招手。
她总是在笑的,梦里有的从来都是过去那般美好的日子。纵然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梦里的安安没有温度也没染上丁香花的气息,可是他还总是不愿意醒过来。
但今日夜晚的这个梦似乎与以往这么多年的都不同,他梦见的不再是安阳城,不是莲心院的那株丁香,而是西疆,黄沙大漠和那棵他们曾在上面坐着遥望安阳的树。
风冥安一身银甲紫袍跨在那狮子骢背上在他前面跑着,突然她勒马停住,转过来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走近去听那张笑颜便染上了一片猩红,连带着青焰也倒在地上,挣扎着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安安!”云漠寒一声惊呼突然惊醒,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就连喉咙里都泛出了些许腥甜。
这一次没有人应他。
从前他梦中的每声呼唤都有人应他的。
他确实从来都不信他的安安永远留在西疆了,但就像那些人没证据证明他的安安死了一样,他也没证据证明她活着。
他没有证据。
云漠寒随意扯了件外袍披上推开窗子就翻墙出了天福宫,若是今夜还要留在这皇宫里他就真的要疯了。
至于出了皇宫之后——
云漠寒翻墙进了风家,一路到了莲心院,他没有在风家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但是也没有任何人拦着他。
这座府邸他不可能重新安排,而风泰和风康父子也被他从西疆找了回来,如今照看着这里,莲心院里一切如旧,就连风冥安的妆台上都一丝灰都没有,一切都和他们上次回来小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他许久没来了。
云漠寒点了灯,他打开了风冥安的妆奁,有些意外地在最下面的那个小抽屉里看到了一副做了一半的耳坠子,金丝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依旧闪闪发亮,就是那花还是不成型。
安安养伤的时候他拿来练手的,不过她总是打断他,怕他眼睛坏了,到现在这花丝的技艺他也没练出来,也没能好好给她亲手做一副耳环。
那本兵书还是半翻着放在那,上面的笔记零零散散的,那墨迹对于云漠寒来说太过熟悉了。
他把兵书放下,推开了窗。
丁香花早就落尽了,如今只剩下了一树的绿叶,天上的星星倒是明亮,就是没见到月亮。
他的小丫头曾经从这窗子里越出来,扑向他,然后他把她抱了个满怀,怀中都是丁香花的气息,那时候他们之间连婚约都还没有呢。
但那时他便已经答应岳父大人要照顾这小丫头一辈子,护着她一辈子了。
可如今……两年了,大汉国泰民安又怎样?他把国库填满了又怎样?四海升平万国来朝又怎样?
他把自己囚在安阳城的金碧辉煌里,他的安安在西疆的风沙中画地为牢。
“那忘途河……”云漠寒合上了窗子,看向了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水多凉啊……”
画上的姑娘自然不会说话,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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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中秋节云漠寒像去年一样设了个大宴,不过这次除了宗亲他把宫中那四十多个妃嫔也一并放出来了,好似过去那位份不够不能出现在太后面前的话不是他说得一样。.c0m
第一次能出现在皇帝面前,所有的女子自然都是拼了命的打扮,可惜位份不高每月的俸禄云漠寒虽然从来没短过但是也就那么点儿,想要精心打扮是绝对不够的,这个时候就要看他们身后的母家能供给多少了。
云漠寒也就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排查了一遍宫里的人手,只不过这次他谁都没动,就是把名单拿在手里然后也没多说什么。
中秋宴当日那些莺莺燕燕满头珠翠直晃得他眼睛疼。不过想着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付出这样的代价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皇帝放出这样的信号似乎也在喻示着他不打算继续当这些妃嫔是摆设了,从那日起往宫中各处塞银子的人更是多了起来,收银子最多的就是听霜,似乎所有人都忘记她是皇后的陪嫁了,只记得她如今是唯一能在皇帝面前当差的宫女。
短短半个月,听霜就收了三大箱金银珠宝,她把这些东西拿给云漠寒过目的时候,云漠寒就知道他就算再有钱、国库就算被他塞得再满他似乎也还是个穷人。
但这些东西他也看不太上,只是和听柏说了声这些东西他们愿意留着就留着,不愿意留着就放他私库里去,反正这些侍卫和匿阁都是他的私库在养,他们每个月的月钱也绝对不少。
也就在宫里开始热闹之后,云漠寒发了一道圣旨,宫中向民间广招太医,要求专长小儿与妇人之症,但凡通过考核皆可破格进入太医院当差。
这一石激起的又是千层浪,对于普通医者这是个能当官的好机会,而对于把女儿送进宫的家族来说这也意味着皇帝真的开始考虑皇嗣的事情,同他们也能够借着这个契机把自己的人安排进宫。
宫中热闹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到了准备阶段,也就再没有人上书催云漠寒了,他便又在所有人忙碌的时候躲了懒,只是让冷炙摸清楚所有大夫的底细,然后出了个名单给关麒,告诉这位新上任的太医院院首有哪些人无论如何都要刁难走。
这一忙便又到了年节,令曦也终于在江湖里大海捞针一样找到了坤爻,毕竟他们找神医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不能大肆声张,所以花的时间未免多些。
老神医身在南方,而且手底下正好有个病人,想要到安阳去,怎么也得明年春天再启程了。
太初七年的初夏,坤爻再次回到安阳城,这里比过去更加繁华了,坤爻已经有些不认识这里了。
他以为云漠寒的人会带着他进宫,却没想被带进了潜邸,景王府里倒是一切如旧,就连花树似乎都还是旧日的样子,半分都不曾改变。
只是它的主人变了,坤爻看着一身黑衣站在他面前的云漠寒险些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