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无没有觉得来不及。”小栖无记仇地说，“那个人不好，栖无记着呢。”
但她觉得记仇，和担心并不冲突。
她担心地是每一个苍生，记仇却只记那个人。
“嗯嗯嗯，你说的都对。”
小栖无自觉将帝君说服了，于是继续趴着看窗外。
而初至却是看向一直没出声的苏闻，忽的轻声说：“抱歉。”
苏闻怔了下：“什么？”
“方才，是我失言了。”
苏闻无声笑了下：“无妨。”
【什么抱歉，说话说一半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苏闻以前是有什么事吗？被人欺负了？没道理啊，我看他像是欺负别人的。】
【可能是很早以前的事吧，美强惨石锤了。】
【崽崽说的有道理，初至说的也道理，人善被人欺，我懂，但好像我们确实不能让一个善良的人变得不善良，而且崽崽还是个孩子。】
【崽崽是真的善良，但是我支持，不要搭理！初至也是为了她好。】
【我只想知道，段书艺造了什么孽。】
【不要乱说好吗，我们段书艺好好拍戏现在生病了你们居然还冷嘲热讽，积点德吧。】
【笑死，前面是段书艺的粉丝混进来了是吗？让你们姐姐才是赶紧积点德吧，对一个小孩子说出那样的话，你们姐姐好厉害呢。】
【怎么，大师还没把你们姐姐看好吗？希望你们别再来烦我们崽崽，靠边站行吗？别蹭热度。】
【虽然我也看段书艺的电视剧，但是这一次，确实是她做错了，粉丝们还是去看看前因后果吧，别在这儿给段书艺败坏路人缘了。】
原本段书艺的粉丝就在担心段书艺的情况，得知段书艺经纪人在一个娃综里请一个小孩子去看段书艺被拒绝了后，就都涌到了这个直播间，没想到被怼了一波。
好多人去补了之前段书艺说了什么话，但是那只是小孩子说自己听到了，麦克风并没有收录进去。
段书艺经纪人还道了歉，那多半就是了。
他们雄赳赳的来，以为一个素人小孩子不会有多少人看，没想到直播间人气这么高，而且观众们都在给小小孩子说话，于是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而这时在段书艺的别墅里，段书艺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站着三个男人，手持桃木剑，头戴八卦帽，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有两把刷子。
段妈妈安慰着段书艺：“没事，这几个道长都是我圈子里那些姐妹介绍的，她们平时家里公司看风水都是请的这几位，这位道长姓刘。”
段书艺：“行吧，要怎么做？”
为首的刘道长说：“没什么大事，我看段小姐脸色尚可，想来是因为你人气高，红气一般都很养人，也是因此，那东西不敢靠你太近，我们做个法事，灭掉就可以了。”
段书艺一听，勉强满意：“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我身边有东西？”
“自然是的。”刘道长说，“这别墅里阴气很重，看来是个死了很久的鬼了。”
段书艺：“照你们这么说，这鬼怎么来的？好鬼还是坏鬼？”
刘道长一边让自己的小徒弟摆坛，一边说：“来之前听说过段小姐的一些情况，一般好鬼不近人，而段小姐明显是被上过了身，说明这个鬼不安好心。”
在场的人都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段书艺更是觉得恶心，摆手：“你们抓紧吧。”
两个小徒弟都摆好了坛，桌面被明黄色的黄布盖着，刘道长取出了八卦镜和香纸点燃，旁人倒是看不懂，只知道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了几句以后，点燃的香就飘向了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着实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段书艺的经纪人进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一边害怕一边心想，确实，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很多，看来这结果道长是有几下子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段书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情形，不由自主地挪到了自己妈妈身边。
这时刘道长一身厉呵：“哪里来的恶鬼！还不快束手就擒！”
那香像是抖了抖，而后缓缓地拧成了一个圈，就像是真的将什么捆住了一样。
刘道长拿起桌上的糯米倒在了这个圈里，又将点燃的纸钱扔进去，糯米一瞬间就被点燃，随后他又将一碗狗血端到了中间，放在燃烧的火上。
神奇的是，他这一操作结束后，原本的香飘的方位就变得正常了。
一旁的小徒弟适时开口，嗯：“师父，是不是结束了？”
“差不多了。”刘道长皱眉，“但这个鬼似乎有点厉害。”
段书艺立刻说：“我们加钱！道长你只管做！”
刘道长点头：“我会尽力的。”
说着拿起手里的八卦镜，八卦镜对着那个圈，他又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桃木剑，刺向了空气中。
这时候一炷香烧完，地上燃烧的纸钱也灭了。
他松了一口气，看向八卦镜，说：“应该没事了。”
段书艺经纪人惊讶：“这么简单？”
刘道长的小徒弟说：“那是因为我们师父厉害！寻常的鬼见到他都跑了。”
刘道长不悦：“谦虚。”
“好的师父。”
段书艺总觉得自己舒服了不少，她高兴地站起来：“刘道长，多亏你了！我这就把钱给你打过去，之前谈的是20万，给你打30万可以吗！”
“那就谢谢段小姐了。”
段书艺经纪人也放下心来，这阵势看起来确实挺大的，于是她说：“这样的话，明天就可以去继续拍摄了。”
段书艺不高兴地说：“我这才好呢，不多休息几天？”
“你已经休息很久了，再耽搁下去，杜总那边会有意见。”
段书艺不在意道：“那关我什么事，他们再去找一个名气和脸跟我一样的演员啊。”
话音才落，才刚刚舒服一点的身体好像又一次变得冰凉起来，段书艺动作一顿，转头：“刘道长，我怎么觉得……”
她的话音在看到刘道长手里的八卦镜时戛然而止，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啊啊啊！！！有鬼啊！！”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那个八卦镜中映出来的是一个身穿戏服的女人，脸上带着妆，正从镜子里盯着她们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墅里顿时全是害怕的尖叫声。
看着他们的反应，刘道长拿起自己的八卦镜，对上镜中鬼的眼神时，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抬起没用完的狗血糯米就往上倒，但奇怪的是，那些狗血和糯米仿佛沾不到八卦镜似的，那鬼的面容还是看得很清楚。
段书艺崩溃地说：“刘道长！你快，快把她杀了啊！”
“我，我也想啊！”刘道长自己都怕得躲在了另一个小徒弟身后，“怎么回事，怎么之前那些都没用啊！”
被他躲着的这个小徒弟皱了下眉：“师父，这个你刚才看不出来吗？你不是说杀死了吗？”
刘道长：“我怎么知道，以前都是这么弄的啊！”
“以前八卦镜也照不出鬼啊！”
这个小徒弟眉心皱得更深：“我拜师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你很厉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说这个？！”刘道长打他一巴掌，“赶紧收拾东西走！”
“骗子！你们还想走！”段书艺妈妈一下子扑过来拽着他，“你们把钱还回来。”
一时之间，别墅乱成了一团，段书艺的经纪人还算比较理智一点的，立刻拿出手机打了杜开明的电话：“杜总，杜总，救命，有，有鬼啊！”
杜开明：“什么？”
经纪人声音变得很尖：“杜总，我我，们见鬼了！您快让栖无她们过来一趟吧！我们真的，真的多少钱都愿意给！”
杜开明有点不高兴，嘲讽道：“你们得罪了别人，这时候还想找她们，你们请的大师呢？”
“他们是骗子！！”
杜开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他这时候是真的不想用这个段书艺了，但是如果真的见鬼了，人命关天的也不好，所以才说：“我给你们问问，但我不保证，要么你们自己去阎王庙请她们吧，更有诚意。”
经纪人这会儿魂都要吓没了，赶紧说：“好，我，我这就去！也请您帮我们说一说！”
她挂了电话，现在别墅里的场景是：段书艺妈妈在拉扯几个骗子道士，助理们早就吓得躲到了一遍，段书艺……段书艺好像着了魔一样，站到了客厅中间，摆起了造型。
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才是身段。”
经纪人要疯了。
而之前质疑师父的小徒弟叫纪年，他看着这混乱的一面，也临危不乱，他看着客厅中间的“人”，说：“或许有人可以过来。”
“什么？”刘道长怒道，“你不早说？！”
纪年没理他，他已经不想搭理这个师父了，他拿出手机，对段书艺的妈妈说：“我知道有个单位，是国家特殊事件处理处，我好像记得，他们的报案电话。”
段书艺妈妈惊恐：“什么东西？报案？！”
“我也不确定。”纪年说，“这是我拜师之前，偶然听回老家探亲的一个人说的。”
他那会儿本来也想拜那个人为师，可是那个人说单位里自己现在还不够收徒的资格，是有考核的。
他觉得有点离谱，就没放在心上，后来遇到这个师父后师父说没听过，他就把那件事跑到了脑后。
万一呢，试试吧。
他把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您好，国家特殊事件处理处。”
“你好，我想报案。”纪年说，“我们撞鬼了。”
“您好，请先不要急，把您的地址详细说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再简单说一说具体的情况。”
“一个鬼，在八卦镜里，现在好像上身了，我们的地址是……”
那边的小姐姐听了后，沉默了几秒，很快就反应过来，礼貌地说：“好的，我们的人现在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按照你们所说的，你们现在可以找些糯米，画个圈，暂时进去躲一躲哦，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那个道士，到时候鬼被你们恶化，我们会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没有糯米的话，你们不是有狗血吗，也是可以的。”
纪年开的是免提，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些话，听到法律责任时，都要疯了，这什么时候了，怎么又来了骗子！
段书艺的经纪人更是觉得荒唐，但是也没办法，糯米狗血应该是有用的吧！她让大家赶紧弄一点在身上，自己揣着两大兜糯米就跑出去了。
段书艺的妈妈死死拉住这个道长：“我跟你说，你别想走！我要报警！你是骗子！”
纪年没有帮自己的师父，他觉得这件事没处理好，确实是有责任的，不管如何，都不该丢弃人家不管。
他根据自己之前回老家的那个人说的一些东西，拿起糯米，真就给慌乱的每一个人都画了一个安全圈。
而客厅中间的段书艺，一直在摆身段，看起来像是看不见其他人一样。
-
此时的阎王庙里，因为回来时就在外面吃完了饭，现在小栖无正在看动画，苏闻在给初至教拼音。
没一会儿就接到了杜开明的电话，听完前因后果后，苏闻淡淡道：“那就让她来请吧。”
小栖无悄悄调低了电视的声音，转头看着爸爸。
杜开明：“那你们几位，是要过去吗？”
苏闻抬眸，看了眼栖无。
而初至轻哼了声：“脖子都要拧断了，我们悲天悯人的阎王大人。”
小栖无不好意思地看着帝君。
苏闻对电话那头道：“她来了再说。”
【初至直接叫崽崽阎王了？】
【没什么毛病啊，又要COS，又是庙祝的，这么叫好像没什么毛病，可能就是随口说笑呢。】
【初至虽然今天教育了崽崽，但也是为了崽崽着想的诶，心都好细。】
“去。”初至说，“不为了人，也要为了钱么不是。”
“我倒是忘了，小崽子，生来就心怀怜悯。”
苏闻嗯了一声，心想从恶鬼堆里出来的帝君，也从未怀过恶鬼的心，至少，一直都是为小阎王想的吧。
只是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苍生，那就只有帝君知道了。
段书艺的经纪人来得很快，看起来非常的狼狈，口袋里鼓鼓囊囊地装着糯米，脸上都摸了些狗血。
应该是得到了杜开明的回复，所以一来就像是看见了救命恩人，结结巴巴地说：“苏先生，初小姐，栖无！求，求你们了，求你们去救救段书艺，我，我替她给你们道歉，诚恳给您三位道歉！我我们还给你们加钱！”
初至没有回应，而是问小栖无：“小崽子，你觉得呢？”
“栖无听到了。”小栖无说，“但是，栖无想要听到那个阿姨亲口道歉。”
经纪人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谁道歉，立马答应：“一定！但是她现在好像被附身了。”
小栖无点头：“等她好了。”
经纪人：“好！我按着她的头都要她来道歉，还让她来给阎王爷上香！”
初至补充：“加钱？”
经纪人：“加！！！”
初至这才稍微满意一点：“那走吧。”
看他们套上外套就走，经纪人迟疑地问：“不需要准备什么吗？那些骗子都准备了好多东西。”
苏闻淡淡地问：“有用？”
“好像没有……”
经纪人说完就对上了苏闻沉沉的目光，就不敢多话了：“那我们走吧！”
阎王庙过去的路比林丁奇那边要短一些，所以林丁奇才刚进门，苏闻他们也到了。
林丁奇立刻回头：“初小姐，苏先生，栖无，晚上好啊。”
段书艺妈妈问：“你们认识？”
“当然了。”林丁奇睨了一眼正在唱戏的段书艺，“栖无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经纪人：“你们是？”
林丁奇：“不是你们报的案？”
经纪人：“……”
真的还有这种单位？？？
林丁奇对身后警局一起来的殷昇说：“先把这几个装神弄鬼的抓起来，你们带回去好好问问。”
“知道。”殷昇熟练地将人铐起来，“老实点。”
林丁奇这才问栖无：“栖无，那现在是你们来吗？”
小栖无说：“都可以呀！”
但初至却摇头：“我们来。”
这可是有钱的呢。
这几人要么西装革履，要么穿着小裙子，手上什么都没带，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会抓鬼的样子。
段书艺妈妈想要发作，可是后面还跟着警察，也不敢说什么。
初至喊了一声：“小崽子。”
小栖无从她怀里出去，目光却没有落在唱戏的段书艺身上，而是看向了客厅的另一头，那里，站着一个穿得很奇怪的鬼叔叔，不是恶鬼，却一直在操控着段书艺。
也算不上操控，是他做一个动作，段书艺也跟着做一个，像是入了迷似的。
小栖无走过去，站在了他面前，微微睁大了眼睛。
“叔叔，好多功德呀。”
段书艺妈妈怒道：“叔叔？我们在八卦镜里看到的分明是女鬼！”
林丁奇无语：“你们不知道什么是旦角吗？”
段书艺妈妈和经纪人齐齐转头：“什么？”
“多了解下国粹吧。”林丁奇皱眉，“段书艺这部戏拍的不是这个题材吗，这都不懂？”
小栖无这边，那个鬼反应略有些迟钝，小栖无的声音像是才将他从忘我的状态里唤回来。
他垂眸看着小栖无，目光里像是有了光。
小栖无从小兔子书包里拿出生死簿：“叔叔，叫什么名字呀？”
男鬼恍惚了很久，才轻声说：“牧钰。”
“哪一年生人呀？”
男鬼顿了顿：“民国三年…”
小栖无点点头，手覆盖在生死簿上，忽而，缠绵的腔调却传进了耳中。
她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听懂唱的是什么。
“为戏子，看国碎，不忍闻，唱是别离，台下无人，台下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