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最没心没肺的大概只有康子美了。
宣鸿影还得分神去听自己家俩大人那点旧事，一边好奇一边又觉得这也太神奇了。
有点像祁荔挂在嘴边的缘分。
缘分呐……
宣鸿影这点鱼脑子连语文课文都装不下多少，更别提这种牵扯到什么陈年旧事上一代的东西。
思考了一阵之后，又陡然羡慕起坐在对面吃个虾滑都能烫嘴的康子美。
这才是真的无忧无虑啊，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被人夸就笑，还有饭吃。
宣鸿影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了。
晚上徐觅双来接这边接自己女儿，发现自己高中同学和她老婆的表情都不太好，还以为是被小孩烦的。
她不好意思地说：“给你俩添麻烦了。”
申遥星：“没事，子美很可爱的。”
小姑娘的刘海剪得特别平，跟樱桃丸子似的。就是比蘑菇头长了一些，跟宣鸿影那稍有不慎就会爆炸的海藻头比能称得上黑亮平直，跟人偶娃娃一样。
就是眼神稍微呆滞一些，但是不妨碍看着可爱。
申遥星才夸这么一句，宣鸿影就酸了。她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站在宣流边上，冷眼觑着康子美拉着申遥星不肯松的手，心想：真不要脸，这可是我小妈欸。
但她到底做不出的把人推走的事，只能臭着一张脸，对着康子美依依不舍的眼神憋出一句再见。
康子美瘪着嘴，还有点不乐意。
徐觅双总觉得这俩口子心情不好，也不想多待，寻思着改天再请她俩吃顿饭。
奈何小孩子不肯松手，又去抓申遥星衣服，把申遥的T恤抓得老长。
申遥星笑了一声，弯腰低头看着康子美：“子美先回家吧，明天休息，后天我再带你和鸿影出去玩好不好？”
她这话一出宣流和宣鸿影都不高兴了。
大的是因为难得的周末，跟老婆贴贴都来不及，小的那个察觉自己的身份受到威胁，颇有些看家大鹅的心态。
康子美消化了一下这句话，最后点点头，松了手，甘心跟妈妈走了。
宣鸿影差点没鼻子出气，心想这还脑子有问题，机灵着呢。
徐觅双有点尴尬，尴尬的同时又有点感动，“小申老师对不起啊，子美以前不这样的。”
她拉着女儿的手，这些年的婚姻鸡飞狗跳，压根没给孩子一个好的家庭环境，她知道女儿羡慕宣鸿影。
宣鸿影虽然单亲了很多年，但是性格活泼。现在宣流又结了婚，申遥星这人开朗活泼又招人喜欢，开个家长会，全年级的老师评选，高票第一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就是申遥星。
申遥星摆了摆手：“没事。”
康子美一步三回头，宣鸿影坐上车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这个康子美，太狡猾了，自己又不是没妈妈，老粘着申老师干什么，讨厌死了！”
“申老师你都不知道，她其实没你想得那么要照顾的，我在学校看欺负她的人都讨不到好处的……”
“刚才吃那最后一块羊肉本来是我的，她就假装要哭看向申老师，然后……哼！”
宣鸿影一张嘴叭叭的，诉的苦都很难被超度，还要抓一个见证人，“宣流，你说是吧？”
宣流对小孩之间的摩擦不感兴趣，更何况康子美这种情况在学生里比较特殊。
一晚上下来她觉得这孩子反应是慢，但明显是被锻炼出来的聪明，不被欺负那估计也是这些年经历的多了。
宣鸿影这人一个直肠通大脑，是非常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成天咋咋呼呼，吵得要死。
现在还无师自通地修了一副酸鸡嘴脸。
“那是她讨人喜欢，你少说几句效果比她更好。”
宣流突然唉了一声，难得涌上几分家长的忧愁，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样的智商，长大了可怎么办。”
虽然是难得的关心，但宣鸿影依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愤愤地说：“你没脑子的时候都能遇到申老师这样的，那我当然能遇到更好的了。”
申遥星差点笑死，这俩斗嘴每次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白便宜申遥星开怀。
“那不一样啊，宣流是半人鱼，鸿影你发情期又不会降智，不要想太多。”
宣流：“她平常都跟别人降智一样。”
宣鸿影怒了：“宣流，你是人吗？学历高还这么没素质，人身攻击我！你再这样我要离家出走了！”
她说得悲愤欲绝，但体质天生不掉眼泪，红着眼眶都像是演的。
宣流噢了一声：“离家出走干什么？你卖艺都填不饱肚子。”
宣鸿影闭嘴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是独生女都没什么家庭地位可言，更别提万一申遥星有孩子这假设，太可怕了。
……
虽然宣鸿影极力抗议，但是康子美就好像赖上她一样，周末还能来她家串门。
每次都跟田螺姑娘回家搬家一样，送来很多好吃好喝的，搞得宣鸿影又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她又不是那种没见过大场面的人鱼，身上还有爷爷给的黑卡。
但康子美给的零食都特别眼生，还挺好吃，俩小孩周末在家一起写作业，宣流不出门，就在家呆着围观。
申遥星在节日调休之后抽空跟宣流去了一趟宣其品那边，让宣其品帮忙品鉴一下自己亲妈相册里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尤嫚。
结果目睹了当爹的嚎啕大哭，差点没申遥星吓死。
反而是宣流从善如流地把申遥星带到花园，让她喂会鱼休息一下。
“你爸……情绪真的很……”
申遥星手上拿着一包鱼饲料，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在游泳池里养鱼。
还有金色的锦鲤。
“他就这样，碰见我妈的事就爱哭。”
申遥星觉得自己对男的印象都在宣其品这里不断更新。
跟人类社会大部分的夫妻关系都不太一样，好像反过来了，尤嫚当年不会觉得宣其品很烦吗？
下一秒申遥听到宣流问：“万一有天我不见了，你会哭吗？”
申遥星迟疑了一下，手上的鱼饲料倒是没停下来往下面撒，池面泛起涟漪，她心里爽了几分，颇有些快乐地说：“会吧。”
你这听起来像是能马上再结婚的。
宣流有点恨自己一时嘴快。
申遥星叹了口气，她盯着游鱼，侧着的脸依然能看出点神情温柔：“和你认识到现在，跟做梦一样。我有时候都怕我是跟精神病人，或者是像楚门的世界，这只是一场实验。”
宣其品的房子在闹市区，但不是那种老城区的热闹，反而是高门大户的没人情。
很适合他的身价和如今的地位。
但也有种凄凉的孤独。
“但我想开了。”申遥星看着这鱼一群群夺食，又一群群散开，仿佛是人和人的合群，孤独也好，结伴也罢，少和自己的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