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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二更君

陈献亲自点兵,薛放拉着杨仪出门,送她上马车。

本来他想叫杨仪在衙门里歇息,可毕竟杨仪是乔装出来的,他也不放心把她落在除自己而外的任何地方。

何况杨仪也不愿意留下。

一行人烟尘滚滚地往鸡鸣三里镇上而去。

目送众人远去,门口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说道:“真是赶巧了,又生事,得亏十七爷正在这里。”

“你们听说了么?方才里头验尸,查出了不得的……”

其他人忙问,这人却含糊道:“具体我不清楚,总之旅帅叫暂时保密,严仵作那嘴巴就如蛤蜊一样,严丝合缝不肯透露。”

“我知道,是那位杨先生帮着查验的,看着那么清秀文弱又干干净净的人,难不成是个仵作?”

“不知道,总之十七爷亲口说,比他还能耐呢,以十七爷的脾性,他真心服过谁?如今却对这位先生如此尊重,又巴巴地带着身边,要么是比十七爷还要大的官儿,要么就是真有大本事的人。”

“但愿尽快把那该死的凶手捉住,要不然这么搅闹起来,咱们可别想有喘气的时候了。”

大家纷纷称是。

陈献御下,外松内严,平时就算无事,这些士兵还得每日轮班巡逻鸡鸣县各镇,如今出了这件事,士兵们轮班倒,不是在骑马的路上,就是在跑腿的路上,吃饭的功夫都没了,忙的苦不堪言。

杨仪在车上,薛放同陈献骑马。

陈献便问他:“羁縻州那边打死施武是怎么回事?”

薛放道:“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又提什么?”

陈献往后看了看马车,倾身向薛放道:“我可记得真,那件案子里也有一个姓杨的……”

羁縻州打死施武的案子虽然轰动,但似乎每个人的目光都盯着薛放,毕竟他才是最有争议最令人瞩目的那个。

就算是在羁縻州,也极少有人认真去追究那个“刺死”施武的真凶“杨易”,一来“杨易”此人身份并不显赫,二来竟是病死了……自然没多少人记得。

何况山重水远的京城里,虽都知道施武之死的主因不是薛放,可若要问真凶的名姓,一百个人里未必有一个知道。

可陈献自然不同,他是薛放从小的至交,又是心思极机敏的,事关薛放的事,他毫无遗漏。

薛放没想到他这样机诡,一手拎着缰绳,一边探手过来,竟隔着马儿揪着他:“说什么!”

陈献被他拽的一晃:“放手放手!”

两匹马儿靠近,两个人的腿不免也蹭碰了一下,薛放马上功夫最为出色,自然无妨,陈献则摇摇欲坠。

薛放松开手,眼睛依旧盯着陈献。

“竟然真的……”陈献本是诈他,见他这种反应,他便叹气:“你怎么整天干这些杀头的买卖?”

薛放却也知道他的性情,方才只是被他一语道破惊到而已:“你闭嘴,最好不要瞎说八道。”

“谁给你瞎说了,好心歹心你都认不出来?”陈献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提醒你多留意,你别狗咬吕洞宾。”

薛放嗤地笑了:“谁是狗还不一定呢。”

“哦?”

薛放道:“我好不容易求了她来帮这个忙,对你难道没有好处?你不感恩戴德,只说风凉话,岂不成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人了?”

陈献看看前头,笑哼了声:“对我自然是有好处的,可你也别急着骂人,京城这里虽然大多不知道羁縻州案子的详细,可如果有人想要找你的把柄……倘若那人又如我一般知道‘杨易’斯人,你今日公然说什么‘杨先生’,你觉着有心人会不会因此想到什么?就算羁縻州那做的天衣无缝,万一有当时认得‘杨易’的,特跑来京城认一认你这位杨先生,你觉着又会怎样呢?”

薛放脸色骤变。

陈献揶揄道:“怎么不说话了,我的十七爷。”

他本来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些,堵住薛放的口,谁知薛放竟真沉了脸色,过了会儿,薛放才道:“你说的有理,是我一时只图痛快,竟忘了顾忌。”

他居然知错。陈献越发惊讶,忙道:“罢了罢了,也不必过于担心,京城跟羁縻州相隔何止千里,而且……我刚才也不是真的就认定那位杨先生就是杨易,只是随口说一句,谁知你就认真了。”

薛放道:“我可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陈献调侃:“他又是个什么活宝贝,你就这么上心?”

薛放回想羁縻州的惊魂,杨仪可是他失而复得的,先前只图要跟她一块儿,竟没细想会被人察觉端地,听了陈献的话,不由悚然。

陈献见他忧心忡忡,一改先前神采飞扬之态,他忖度了会儿,恳切地对薛放道:“你放心,我这里是绝不会走漏什么风声的,对我这种没见过那位杨易的人来说,最大的线索就是这个姓,如今你只把这个姓改一改就是了……巡检司那里,我也会约束他们,不要大肆张扬。”

“改一改?”

陈献想了想,笑说:“比如,他有没有什么别号之类。我看你跟他颇为亲近,素日自然不会以‘先生’称呼,你们私下里是怎么叫的?”

薛放被他一问,鬼使神差地想到“仪姐姐”这个称呼,只是这也绝不能叫陈献知道。

突然他心头灵光闪烁:“知道了!她叫‘从之’。”

“从之?”陈献疑惑。

薛放笑道:“对,就叫‘从之’。”

这是杨仪在羁縻州时候,只跟隋子云说过的,她的“字”。

薛放只听隋子云叫过她一次,其他人也难知晓。

鸡鸣三里镇顾名思义,跟县城只隔着三里之地,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

早有巡检司的士兵在镇子口上等着领路。

案发之地,是镇上一户富商洪家。

陈献下马上前,薛放则去接了杨仪下车,一边低低地嘱咐了几句话。

洪家门外看热闹的也不少,陈献命将人屏退,回头看看薛放,迈步进门。

原来这洪家身故的,竟是他家小姐,年方十五岁,这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

昨晚上洪小姐服了药后,突然间腹痛不止,不到两刻钟,竟然气绝身亡。

洪员外悲痛欲绝,又怀疑是大夫给开错了药,一边报官,一边命去把大夫抓住。

镇上并无仵作,里长跟保长相继而至,见那小姐口吐鲜血,死在床上,各自震惊不已。

喝问那开药的大夫,只说并无不妥,于是忙叫人找了药渣子来看。

翻了一回,本没想就真的找到什么,谁知,竟真发现一味本不在里头的马钱子。

众人震惊,于是又赶紧去审问药房里抓药的柜上,以及药铺的伙计,一概先行扣押。

虽然那抓药的伙计一再声明自己不会弄错,可证据确凿,谁还会相信,因为太晚了,就暂时将他们扣着,只等天明了去报巡检司细查。

这边洪员外一家人哭天抢地,女孩儿从小娇生惯养,如今正当豆蔻年纪,竟遇此无妄之灾,谁能受得了。

还是管家见势不妙,便命人先去购置棺木等,以准备后事。

只是洪小姐之母因无法承受,几度哭晕过去,管家无奈,只好叫那些里头的嬷嬷们先照看着小姐的尸身。专等天明了后再细细地整理妆裹罢了。

这一场闹哄哄地,眼见到了天亮,洪家夫妇绝望半宿,却也略略接受了惨痛现实。

两人哀伤无法,只想再看女儿最后一眼,谁知进了闺房,却发现原本横躺在榻上的尸首竟然不翼而飞。

正惊慌失措,不知是谁说起了鸡鸣十里庄上的飞尸之案。

这么一说,对于洪氏夫妇犹如雪上加霜,顿时更加撑不住了。

案子这才又报到了巡检司。

陈献在前,薛放跟杨仪在后。

洪家的主仆等,以及本地里长保长都在,陈献故意止步,指着杨仪对他们说道:“这是严仵作的同门,姓从。”

薛放早叮嘱过杨仪了,众人忙见过,杨仪倾身还礼。

陈献在那边听洪氏夫妇、管家等说起昨夜情形。

薛放进闺房里转了转。

这洪家虽非大富大贵,但也是殷实之家,洪小姐的房内收拾的花团锦簇,拔步床旁边,是个精致的梳妆台。

素日薛放才不理这些,但今日不知为何,多看了几眼。

他想起杨仪的房中并没这么大而精致的东西,上头琳琅满目的许多雕花小匣子。

想起马车里替杨仪擦拭脸上的胭脂,薛放不由拉开其中一个。

这个匣子里,好些纱堆的花儿,薛放扬眉,又拉开上面的,这一层有些首饰,再一层,是些香囊荷包,又一层才是胭脂水粉。

他心中啧叹,回头想叫杨仪过来瞧瞧新鲜,却不见杨仪,忙要找,陈献进来,道:“他在跟大夫和拿药的伙计说话。丢不了。”

薛放啐了声。陈献问:“方才在看什么?”

“你看那台上的东西,”薛放信手指了指:“什么花儿粉儿,各种首饰香囊的……怎么用的过来。”

陈献一乐:“你一个男人,懂什么。对女孩儿而言这些东西是越多越好的。”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似你不是男人。”薛放转的很快,心里却想:杨仪好像没这么多东西,她倒是有不少药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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