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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协议婚姻”放在势均力敌,门当户对的两人身上,或许没什么,可她跟沈延非太悬殊,味道就变了。

但要怎么澄清?

让沈老板找场合公开去说,我跟我太太是情深所致,没有协议?

不可以,也不合适,硬要说,也显得过于刻意,欲盖弥彰,最主要的是,跟沈老板的身份地位太不搭。

这事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因为并没有掀到台面上去闹大,公众也不知晓,至多算豪门秘辛,不必要大张旗鼓去证明,但背地里又会杂音不断,很难靠权势彻底遏止,尤其还有沈家那些人时刻在盯着。

姜时念知道,北城的权贵圈里,始终对她跟沈延非的婚姻存疑,任谁看,两个人除了外表,没有一处是匹配的,沈延非力排众议,高调来娶她,背后肯定有些什么特殊理由。

沈延非亲口承认过的“蓄谋已久”,实际上相信的人并不多,跟沈家家主谈真爱,未免不现实,沈延非做任何事,都会有目的。

现在再加上“协议婚姻”这么敏感的字眼,几乎要坐实了别人的猜测。

姜时念明白,对于这件事,恐怕眼前最紧要的关卡,是明天那场商圈豪门云集的慈善晚宴,她或许不会那么轻松了。

她是婚姻里的弱势方,也是既得利益方,权贵们习惯拜高踩低,自然会把矛头先对着她,好在短时间内,应该波及不到沈老板本人的身上。

她不能现在拿这个去打扰他工作,他在香港出差已经够忙了,至少等两天以后,他回来再说。

姜时念更不愿意怪到秦栀头上,她感情遇到这种事,是受害者。

姜时念先把秦栀送走,又回大厅里继续正常地做善后工作,那些微妙改变的气氛,好像都有了解释。

等在现场忙完,天色已经暗了,姜时念在台里还有一个短采访要录,她今天肯定结束很晚,就不准备回家了,打算住在台里分给她的单人宿舍过夜。

姜时念穿上大衣,围巾挡住脸,安静路过嘉宾区的时候,听到半掩的一扇门里,有两个参加了今天彩排的流量歌手还没走,正轻声聊天,刚说完舞台,随即谈到八卦上。

她本来不想听,但话题落到她的身上,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也刚听说的,有朋友是个超级二代,消息多,据说好像就是协议婚姻,这就对了嘛,沈总那个背景,那个性格,别的不说,就咱们圈里多少人朝他拼命,哪个够着一点边了,那时候不都私底下猜吗,这位神仙最后得娶个什么样的。”

“难怪啊,姜老师身上负面新闻也不少,家里那么乱,前男友还大张旗鼓的,最近商公子出事,是不是沈总对她过去不满啊?我说,沈总不会就是故意娶了个不合适的,为了什么特殊商业目的吧。”

“这个还真有可能——那姜老师也就没什么骄傲的了,貌合神离假夫妻而已,沈总再高调,看起来再宠,也不是为她,逢场作戏吧,等他目的达到,那两个人不就是——”

“对呗,你看明天晚宴,沈总都不来,太忙,懒得捧沈太太的场吧。”

姜时念没再听下去,指节不轻不重扣了一下门,里面说话声戛然而止,她直接走开,不需要跟这种八卦正面冲突,倒失了体面。

只是跟她猜的一样,消息在小圈子里一点点向外发酵,是肯定免不了的。

姜时念离开酒店大堂,把大衣拉紧,没让童蓝送,沈延非安排给她的车每天紧密随行,几乎让她在室外走不到什么路,现在也适时停在门廊下,她出门就能上车。

她直接回了市电视台,分给她的单人宿舍就在台里大楼,四层,上下楼都很方便。

姜时念录完采访,时间是晚上八点多,她跟同事告别,走出演播厅的时候,意外遇见台长还没下班,看样子是专程在这儿等她。

台长压低声问:“时念,沈总明天确定不能到场吗。”

姜时念点头说:“他七天行程,排得很满,最快也要再两天才能回来。”

台长叹口气,欲言又止看她。

他和台里几个组的人,都是多次亲眼见过沈总怎么对待太太的,没什么可质疑,尤其去过云南的那一组,完全把进深山救人的沈总当神佛了,但毕竟明晚公开活动,人多嘴杂的场合,又是妥妥商圈高端局,她太出挑,难免要受一些流言影响。

台长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既然这样,时念,你自己多注意,不要因为别人说什么乱了方寸,对了……姜久山他们明天也会到场,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席位。”

姜时念回到四楼宿舍卸妆整理好,九点快过半了,她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加上好像穿礼服彩排有点着凉,整个人晕沉,蔫蔫的没力气。

以沈延非前几天的时间安排,这个钟点肯定没结束,她不想占用他时间,就发了条信息说今天累了,在台里宿舍早睡。

他没回复。

姜时念关了灯,一个人靠在床边发呆,又慢慢钻进被子里,盖住脸,在黑暗中蜷起身体,搂住枕头。

协议婚姻不是假的。

沈老板娶她,有商业目的,也不是假的。

都是事实,怎么辩驳都无力。

明天晚宴,她公开出现,可能会成为焦点,绝对不可以露怯,要作出很被爱的样子,去撑住沈太太该有的底气,阻止那些传言发酵,等到沈延非回北城。

只是……

姜时念茫然睁着眼睛。

被爱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她长这么大,没有被真正爱过,以前都是不能回首,现在……她所有被爱的心境,都来自于从沈延非身上获取到的错觉。

因为没有过,不确定被爱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才对他每一次的亲密护佑,纵容哄慰,都胆怯退步,本能的质疑。

比起自己动不动心,越不越界,她更恐惧的是,自己一不小心会错意,在已经遍体鳞伤的时候,再变成被高不可攀的沈先生淡然笑过的傻瓜。

傻瓜,他高悬于天,俯首照拂,是上位者对合法妻子应有的体贴和索取,你明知他是太蛊惑的深渊,又怎么能轻易靠近。

姜时念把枕头抱得更紧一点,看不清自己的心在哪,想快点睡着,只是白色棉布上渐渐有潮气印上去,她低头用手挡住眼。

不记得过去多久,她还是没有睡意,从床上爬起来,想去窗边桌上拿杯子喝口水。

窗帘拉得不太紧,中间剩了宽宽一条空隙,她端起杯子,随意往下看了一眼,所有动作凝固住,连同宿舍里的空气尘埃,都在这一刻被静止。

姜时念忘记眨眼,怔怔望着楼下某处,从她窗口这里,一眼就能清楚看到的位置。

晚上十点了,小雪纷扬往下落着,外面主街上车流已经很少,电视台楼下一整片的停车坪,现在只有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她目之所及的中央。

男人站在雪里,灰调羊绒大衣及膝,背靠着车门,身形修长高大,像刚从某个高层会议上离开,一身正装没有换下,肩膀上落了一层细碎白霜,显然不是刚到的,已然站了许久。

即便这样远远望着,他矜持贵重依然夺目,却无端有种披星戴月的滋味儿。

他没有往上看,或许看过多次了,已经不报希望,在雪中略偏过头,唇间衔烟,长指虚拢着飘摇火光,沉默点燃。

姜时念是窒息的,胸腔里一波一波冲上陌生的浪,她只是目不转睛地一直注视他,不能理解远在香港,公事缠身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降临在她的窗口下。

原来他是抽烟的吗。

原来那个旧银火机,不止是一个把玩的物件。

姜时念怀疑自己好像发烧了,又好像是更多难言的东西在催高体温。

她往后倒退,撞了一下椅子,站稳跑去床边拿手机,以为沈延非肯定给她发了消息,她没看到,但等点开对话框,只有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她跟他说,她要睡了。

姜时念干涩吞咽着,随手捡起墙边挂的外衣,披在身上,开门去电梯间,但几部电梯都在楼上十几二十层,移动缓慢,她转头去了步梯间,三四层楼转眼就走完,她跑进大楼前厅,眼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手指抓上玻璃大门的扶手,有一瞬的犹豫,不确定自己这个时候到底该不该直接出去,但碎雪里,男人低眉落拓,烟在淡色唇间亮着一抹通红光点,像难以抗拒的诱引。

姜时念手指攥得微疼,一把将门推开,响声惊动了车前的人,隔着落雪,他抬眼朝她望过来。

她是一步步稳定走着的,可等踩上了雪,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忘记换鞋,穿了拖鞋下楼。

掩饰是来不及了,她只能放慢速度,然而心里又紧促催着,想再快一些。

姜时念双腿不由自主加快,沈延非已经直起身,向她大步迎过来,但他没有彻底把距离走完,剩下短短一小段,停在原地,摘下唇间雪白烟管,朝她打开手臂。

那种不能直言的复杂酸涩再次涌上来,姜时念喉咙滚动一下,穿着拖鞋跑向他,被他拢进怀里,用温度炙热的大衣包住。

冲撞时,他手指间虚放的烟在雪里划出一道亮线,红光散落,碾在彼此交错的鞋底。

姜时念很多话想问,都卡着说不出,沈延非抚着她后脑,让她抬起头对视,波澜暗涌的眼睛盯着她问:“抱歉,我抽烟了,还能亲你吗。”

她鼻音很重。

想说她不介意,想说他身上味道真的很好闻,以前太清冷遥远,现在混了很淡的烟草气,像在雪里点燃引药,只觉得热烫灼人。

姜时念还没有开口,沈延非就覆下来,沾雪的漆黑睫毛半挡住瞳仁,低低温缓:“能不能不拒绝,我太想了。”

她哽着问:“想……接吻,还是……”

沈延非碰着她嘴唇,紧密相贴的胸口,心脏牵连声带,不容分说地震荡她。

他抱她,指上骨节棱角凌厉,声音搅着砂,久经磨砺过的沉哑质感。

“我想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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