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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只在晋江文学城 幽暗森林

他自己则握紧了绳子另一头。

“如果在水下遭遇危险,你只需要拽一拽绳子让我知道,我就会拉你上来,或是与你一同下去。”

商南明的目光深深看进祈行夜的眼底,一字一句的郑重:“你对我而言,同样不可失去。是不可接受失败的赌注。”

“不要只在乎其他人啊,行夜。”

他仿佛是叹息:“你的生命,同样珍贵。”

祈行夜怔了怔,抿唇却也克制不住的笑意攀爬上唇角。

他猛地凑向商南明。

商南明愣了下,看着祈行夜靠近自己到毫无距离,连呼吸都不由得屏住,不敢惊动此刻似乎将要实现的心中美好。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不会死在不知名的地方的。”

祈行夜低笑出声,缱绻耳语:“就算是死,我也只会死在你身边,白发共生死……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商南明微微睁大眼眸,再次抬眸看去时,祈行夜已经向他眨了眨眼,随即笑着,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冲进冰冷昏暗的河水中。

商南明手中的绳子开始快速放出,一节节没入河水中,被他紧紧握住。

原本松散的绳子逐渐绷紧,祈行夜似乎已经在水下找到了目标所在。

商南明立在船头,死死握住手中的麻绳,却像是握住了他与另一人灵魂相连的红线。

他抿了抿唇,却轻轻笑了起来。

在祈行夜凑过来时……他还以为。

商南明摇了摇头,将最终遗憾没有实现的美好愿景,从脑海中删除。

但还是有些遗憾的。

商南明叹息。

不知什么时候,行夜才会鼓起勇气面对真切心意。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等了十八年,还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永远等下去。

等山崩水枯,世界毁灭的那一日,也绝不会改变的心意。

商南明垂眸,想要透过河水看清下面的情况。但幽深暗色掩盖了河底,只能看得到一团一团游动的黑色。

而憋气潜进河底的祈行夜,则努力睁开眼,在适应了河底的黑暗后,努力伸手向四周摸索而去,想要找到在河面上时看到的那件制服。

却只摸到了一手滑腻冰冷。

像是……已经死亡多时的尸体。

祈行夜一惊,差点连心脏都停跳了,连忙仔细凑近去看。

被他拽在手里的,确实是残破尸体的一部分,属于一截不知是谁的断肢。

但好在,并不是聂文的。

祈行夜这才松了口气,心脏回落。

他安慰自己: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在水里游动的祈行夜快速扫视周围,努力想要看清周围的昏暗。

他之前就潜进过河底,但那个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具具雕塑般站立在河底的尸体,属于三年间在小镇莫名死亡的居民。

现在祈行夜已经知道,那些尸体就是陆晴舟名下实验室的实验体之一,是世界融合的锚定点,一次性利用工具。

可是这次再进入河底,却不见了那些尸体。

只剩残骸尸块,血水在河底飘荡。

祈行夜认出来,那些碎块上过于利落平滑的刀口,应当是快速斩击下造成的痕迹。

要快到物体惯性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完成了攻击——能做到这个速度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之一。

他意识到,其中一些碎块正是自己在天空时的杰作,被斩落得四分五裂的污染融合体。

那时看到的一张张脸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祈行夜一一辨认过去。他早就发现融合体的污染物头颅,同样也是小镇居民,可问题在于:现在,头呢?

河底只有尸块,却全都没有头颅。

他在民俗学考察时,也见过类似的民俗祭祀。一种说法认为,头颅中有人的灵气所在,留着头盖骨,就等于留着人的精气,会化为厉鬼归来。

那污染,又是为什么全都没了头?

这些碎块,也不仅仅只是他做的。

祈行夜还看到了残留着撕扯痕迹的尸体,明显是人为或是野兽,受伤断面凹凸不平,有的还有牙印……怎么回事?

他皱眉向四周望去,却觉得越向下游去,河水就越发冰冷。

那是能够冻伤灵魂的寒冷,发自灵魂深处,身体对于危险本能的警觉与逃跑,疯狂响起的警笛在催促他离开,快离开!

下面……

有东西。

祈行夜眯了眯眼眸,在河底的一团黑暗中,隐约看到了被包围的某个轮廓。

聂文!

心头浮现猜测的瞬间,他立刻冲向河底,想要将那团人形从河底拽上来。

但在靠近时他才发现,那不仅仅是聂文。

还有污染物。

面色惨白没有血色的青年闭目安详,轻轻飘荡在河底的水流中,却已经没了呼吸,口鼻处没有升起的气泡。

而在他身边,数不清多少团黑影将他团团围住,仿佛是闻到血腥味赶来的秃鹫,争相啃噬着聂文的身体。

祈行夜目眦欲裂,怒意从心头起,立刻冲向聂文,另一手扫荡驱赶着周围的污染物。

进食得正欢的污染物哪里肯放过嘴边的美味,立刻露出凶狠模样,想要将祈行夜也拉进河底做食物。

却在下一秒,被祈行夜冰冷锋利的神情吓到,磅礴气势直冲门面。

还残留着部分神智的污染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着争先恐后的向后退去,拼命远离祈行夜。

祈行夜没时间对付污染物,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聂文身上。

可当他伸手抱住聂文高大结实的身躯时,触手却是一片冰冷,冷得不似活人。

冷意一路蔓延到祈行夜的心脏,让他生生红了眼圈。

却还是咬牙抱住聂文,带着他一起向上游去。

就算聂文已经死亡……他也要把他带回去,不能任由一名肩负着荣光与责任的调查官,死在冰冷黑暗的河底。

但就在祈行夜转身时,却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苍老声音。

“你不能带他离开。”

那声音沙哑,疲惫,却带着非人的无机质感,令人忍不住颤抖。

祈行夜戒备回首,却只在眨眼之间,眼前的景象就已经从河底变成了老宅。

没有冰冷河水,没有尸体碎块。

而是天空晴朗的小镇,古老宁静的宅子。

老人坐在石桌旁,皱纹如盘根错节的树根,一道道沟壑纵横。

“你不能,带他离开。”

老人用沙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是你的朋友吧。你想要看到他死亡吗?”

祈行夜皱眉警惕:“什么意思?”

老人缓缓抬头,用死亡般疲惫的浑浊眼珠看着他。

许久,才问:“那你看看,这里是你的世界吗?”

老人用枯瘦的手,指向四周:“你的朋友,已经不属于你的世界了。他和被遗弃的小镇一起,被剥夺了时间和空间。现在,不论是哪一边,都不再承认我们。”

“也不再承认你的朋友了。”

祈行夜瞳孔紧缩。

由3队负责的170之所以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甚至一夜之间从各地召唤走了与170案件有关的所有人,正是因为那些人在170时,也被剥夺了身上的时间与空间。

就像被打上了特殊印记,排斥在世界之外。

而现在,祈行夜认出了眼前的老人。

桃子镇的老镇长。

既是亲自安葬了死去的居民们,经历了完整污染事件的人,也是帮助了左秋鸣,让他找到坟墓意识到异常的人。

只是比起档案上的照片,眼前的老镇长要更加衰老。

不仅是年龄。更像是从内心生发的绝望,失去一切希望的疲惫。

“年轻人,趁你还没有踏进桃子镇,就快走吧。”

老镇长缓缓挥了挥手,声音嘶哑:“放弃你的朋友,让他在这片混乱的遗弃之地以非生非死的状态继续活下去。而你,你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在同样被剥夺时间与空间之前。”

祈行夜正想说什么,却在余光不经意瞥过自己怀中的瞬间,愕然发现聂文的身体竟然在消失!

他眼睁睁的看着聂文结实高大的身躯,就在自己怀里化作点点灰烬,想要握住却又从指间流逝。

抓不住,留不得。

只能看着双目紧闭浑身冰冷的聂文,就这样在暗影里消失。

“他呢!”

祈行夜猛地抬头看向老镇长,眼神锋利:“他现在就在你说的空间里吗,在哪?告诉我。”

老镇长静静的看着祈行夜,长长叹息。

然后下一秒,就连老镇长也一起化作灰烬。

风一吹便消散了。

“走吧,永远都别回来……”

只有散落在风中的叹息声。

以及恍然落在祈行夜肩膀上的无形手掌。

仿佛是老镇长在拍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转身离开。

祈行夜伸手去挽留,却只抓住了风。

老宅中阳光热烈,却一点声音也无,寂静得诡异。

只剩祈行夜一人站在宅院中央,影子在自己脚边慢慢推移。

他垂首,沉默许久才再次抬头,看向四周。

腰间的绳子还在。

祈行夜一回身,就看到绳子另一端凭空消失,但绳子仍旧绷得直直的。

——绳子没有断开。

另一边的人,也依旧牢牢攥紧着绳子,等待他回去。

祈行夜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抬眸看向四周,尽可能寻找消失的聂文可能去往的方向,和能够离开这诡异之地的生路。

他已经明白,不仅是环境变了。连同在河底时的一应感受,都迅速消退。

可以自由呼吸和说话,不必再像在水中时的屏息。

……被打破的,不仅仅是时间与空间。

恐怕还有物理法则。

祈行夜忽然联想到了方才在河面上时,自己在将要进入桃子镇的那一刻,突然被阻拦,而那些融合在一处的污染物,却用古怪的语言口口声声说他是神,要让他来带领它们。

那时,他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不过是污染物失去理智的疯狂,将刚从第二世界回来的他错认,因为他身上残留着的穿越界壁的能量场,而在混乱中以为他是管理署或是别的什么势力。

但现在,在眼睁睁看到场景转换和消失后,祈行夜忽然不这样想了。

或许,那些污染物的本来意思,就是世界。

——被遗弃在桃子镇的污染物产生了怨恨,它们不再属于第二世界,不是管理署或是乐园任何一方。

却也不属于现实。

夹缝间的幽魂。

因为被抛弃而产生的怨恨,使得它们选择同时背离两个世界,转而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两个世界,想要侵吞世界,占领一切,以抵仇恨。

而被它们认为是首领的,正是祈行夜。

祈行夜:……?

他歪了歪头,满心疑惑。

就算这些仇恨中发了疯的污染物失去神智,也不至于瞎成这样吧?怎么会觉得他能带它们攻占世界?还说是神明……

离谱。

祈行夜摇了摇头,转身向老宅外走去。

感谢他已经进过桃子镇一次,让他很快就认出了这里正是老镇长的家。而当时宴颓流所说的集合点,就是这里。

只是,宴颓流怎么都不在?是在小镇勘察还没有回来……

思绪随着被缓缓推开老宅大门而中断。

大门另一边的人闻声转头,也向大门处望来。

祈行夜却在看清了大门外的瞬间,顿时满心感叹号刷屏。

卧槽!他这是照镜子吗?

大门外面,仍旧是老宅院,和祈行夜认知中的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院子里的却是宴颓流等人。

她倒在地面上,身下有鲜血缓缓溢出,染红了地面。明荔枝半跪在旁边焦急,抖着手想要找出伤势包扎。

不等祈行夜再多看一眼,忽然间一道厉风刮过,直直指向他而来。

他条件反射抬手格挡,不等看清对方是谁,就已经先一步身体记忆反应,自然而然的见招拆招,甚至比对方还要率先预知动作,提前阻挡。

几招之下,已经扭住了对方肩膀牢牢压制。

然后在对方骂骂咧咧的怒吼声中,祈行夜慢慢意识到了不对。

“嗯……?”

怎么是白翎羽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顿时“嚯!”的一声乐了。

“白翎羽?”

祈行夜笑眯眯问:“小炸药,你怎么在这?我不在的时候,宴队成功找到你了吗?”

白翎羽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她惊愕抬头,瞪圆了眼睛这才看清“敌人”竟然是祈行夜。

“怎么是你?我刚才明明看到老镇长……”

宴颓流刚失去意识倒下,下一刻老镇长就推门进来。

在白翎羽心中,这两件事足够被联系在一起,证明是老镇长害了她家副队,顿时怒起打算抓住老镇长。

却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竟然变成了祈行夜??

白翎羽觉得自己大脑都干冒烟了,也没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明荔枝听到声音抬头,顿时惊喜:“老板!”

他几乎喜极而泣:“老板你终于回来了,我不能没有你啊!”

失去老板的保护,简直太吓人了呜呜。

祈行夜挑了挑眉:“所以,谁能来给我解释一下,小炸药和宴队都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桃子镇的河面上,商南明手中的麻绳割破皮肤,血珠滴落,他却依旧死死拽住绳子绝不放手。

绷紧的绳子消失在幽深河底。

为祈行夜指引回家的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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