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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80章

真相

沐钰儿刚下车, 就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她眼睛微亮,一眼就看向厨房的位置。

还没说话,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举着汤勺出现在厨房门口。

“椿根馄饨, 用老母鸡人参汤吊的。”瑾微下巴微抬,得意说道,“我亲自下的厨。”

沐钰儿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对着后面姗姗而来的唐不言说道:“好香啊, 没想到小驴脸还会做饭。”

瑾微立马拉长脸。

沐钰儿皱了皱鼻子, 大拇指一伸一翘,指着昆仑奴说道:“是不是你整天教奴儿什么,坏事就报北阙的名, 好事都说自己是唐家人啊。”

昆仑奴硕大的身形蜷成一团,可怜兮兮躲在唐不言身后。

瑾微心虚, 眼珠子一转,僵硬转移话题:“烧鹅菘菜金团、芥菜猪肉金团和黑芝麻酥油金团, 三郎想吃哪个?”

沐钰儿立马扭头去看唐不言,眼睛亮晶晶的。

“都蒸了吧。”唐不言无奈说道。

沐钰儿欢呼:“少卿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瑾微撇了撇嘴, 但还是乖乖上锅蒸金团。

“对了, 刚才有两个很可怕的双胞胎来。”瑾微的声音从厨房内传出来,“说是去地牢, 有谁有交代来着。”

沐钰儿准备溜达去厨房摸两口吃的脚一顿, 讪讪停下, 叹气说道:“真是不得歇了。”

“去地牢回来,金团也该蒸好了。”唐不言安慰道。

沐钰儿点头,走了几步, 随后歪头去看一侧的任叔:“张一呢?”

“在睡觉呢。”任叔也跟着一晚上没睡, 一脸憔悴地靠在栏杆上。

沐钰儿立马板着脸, 不悦说道:“他这个年纪还怎么睡得着,快让他起来!”

任叔笑着去后院叫人。

沐钰儿抱臂也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察觉到唐不言走过来,便随手说道:“少卿快去睡觉吧,忙一晚上了。”

唐不言捋了捋袖子,打趣道:“我这个年纪也确实不能睡。”

沐钰儿扭头,拧眉看人。

唐不言一脸认真。

“不一样!”她抑扬顿挫地反驳道。

唐不言笑,反问道:“有何不一样。”

“咱就是说,张一就一个泥点子,我们少卿可是天上明月,地上雪花,皎皎如琼英,我自然是要不同对待的。”沐钰儿张嘴胡说,偏神色格外认真,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促狭。

唐不言脸上笑意顿时成了错愕。

自他记事以来,拍马屁的人不计其数,可唯有此刻,他的心跳在闯堂而过的夜风中不可抑制地加快。

“你……”他似乎在紊乱的心跳中让她不要开这些玩笑,可唇角微动却又……

——可耻地不想开口。

“上次我给司直带了东大街王大婶家的烧饼,她也是这么夸我的。”张一的嘲笑声大声传来。

沐钰儿扭头,不悦反驳道:“我夸你可没想这么多词。”

“烧饼和……这么香的东西肯定是不能比的。”张一动了动鼻子,随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老大你修仙啊,大晚上不睡觉。”

他趿着鞋,随意穿了一件衣服,头发凌乱,沉重地拖着脚走向两人,眼角甚至还带着一颗眼屎,可以说是没法见人的邋遢。

“你怎么没和王新一起去毛婆罗家。”沐钰儿质问道。

张一理直气壮说道:“我武功不行这事,北阙还有人不知道吗?”

张一擅长打听消息,破解各类市井上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平日里追贼,一条街没跑完就要倒在地上喘气。

“行了,别墨迹来,终于有空问你镜子的东西了。”沐钰儿推开书房的门,叹气说道,“我这忙得一口水也没喝。”

张一也跟着一脸困意地走了进来。

唐不言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天边微微泛白的边际,微微失神,随后也跟了进来。

书房内如今再一次恢复凌乱,唯有一角还格外干净,大家心照不宣不破坏那里的平静。

“嗯,少卿坐那边去。”沐钰儿指了指唯一还干净的地方,用脚拨了拨挡着自己脚的档案,心虚说道,“我们办案子就是很乱的。”

唐不言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位置上,眉眼低垂。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敏锐察觉到少卿兴致不高,便下意识脚尖一歪,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就说累了要去休息吧。

她在心中暗戳戳想着。

——那我就不去触霉头了。

“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沐钰儿咳嗽一声,用脚勾来一个小胡床,正准备坐下,便听到耳边有人咳嗽一声,立马紧张看过去。

“胡床坏了。”唐不言揉了揉额头,满腹心思都在这双无辜的眼中消退,“小心摔了。”

沐钰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胡床腿裂了。

“三张胡床,老大偏选了一个坏的,我看啊,还是要休息的,老大现在笨笨的。”张一毫不遮掩地嘲笑着。

沐钰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脚边的胡床提到他脚边:“闭嘴。”

“坐这边吧。”唐不言点了点自己面前的长凳,淡淡说道。

沐钰儿扣了扣下巴,小心翼翼挪了两步,见他神色平静,这才大迈两步,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小雪人怎么怪怪的。

张一已经把梳妆台从角落里推出来。

他白日里已经把整个台子连同镜子恢复原状,仔细看去,竟然完全看不出之前摔坏的痕迹。

镜子明亮,清晰地倒映出沐钰儿和唐不言两人的面容。

“哦豁,好清晰啊。”沐钰儿摸摸下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摸摸下巴,“宫里的就是不一样啊。”

“可不是,宫里出来的就高贵一些,这个镜子还有点点幻术在身上的。”张一大大咧咧敲了敲证物,“设计这个的人是不是戏班子出来的。”

“怎么说。”沐钰儿半个人靠在桌子上,随意问道。

张一把镜子放在推车上,随手袶,镜子便侧对着两人:“这镜子很厚,你们应该看得出来吧?”

沐钰儿点头:“寻常镜子连我半个大拇指的厚度都没有,这个有我整个大拇指这般厚了。”

“对啊,因为这是两面镜子!”张一笑,顺手从一侧凌乱的桌子中摸出一把薄薄的小刀,轻轻在镜子侧面一滑,原本平滑的表面,顿时露出一道裂缝。

沐钰儿立马坐直身子。

唐不言眉心皱起。

“两面镜子叠在一起的,前面这层叫透光镜,这个手艺是不外传的,会的基本上都是大师,反正我是不知道怎么打磨的。”张一含恨说道。

“不过有些戏班子做幻术时略有研究,说在铸造铜镜时,让比较薄的地方先冷却,最后在背面雕刻铭文或者图案,这些地方比较厚,凝固时收缩得多,这样就会形成了透光效果,效果不明,但我之前在南市的那个百萃曲园里见过一次,不过听说后来被学徒偷了,那次确实可以看到东西,人站在铜镜后面举着字,下面的人可以看到那些字,还挺清晰。”

“听戏班班主说过有人带着东西跑了。”沐钰儿扬了扬眉。

“嗐,本来以为是对家弄的,还准备报官,不过后来一直没听说,戏班子嫌麻烦就算了,现在还在重新打磨呢,这东西做起来很复杂。”

张一嘴上说着,手边利索地把镜子拆开。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在这个镜子后面贴着那副画,然后在表面打上特质的蜡,暂时封住表面让人看不到这个东西,然后等蜡融化了,只要你坐在这个铜镜的正前方,身侧又是有光的,你就看到了。”

张一顺手掏出一张纸贴在后面,然后对着镜子哈了几口气,那个镜子单独拿下来后,表面有些灰蒙蒙的,但是很快,那层灰便逐渐消失,整个镜面透亮起来,那张龙飞凤舞的画就出来了。

“到时候后面正常的铜镜一盖,这个本来就是菱花镜,厚一些很正常,而且梳妆台的框架也很大,用蜡封上后再往里面一套,根本看不出异样,除了重一点,不过这个梳妆台用的是实木,本来就……”

沐钰儿认真的神色还没完全显露,突然大惊失色:“快把画拿走!”

“原来司直每次开会不办案子,偷偷画某。”身侧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沐钰儿梗着脖子不去看他,只是狠狠瞪着不靠谱的张一。

张一讪讪地捏着画。

那张画上的东西是沐钰儿才会的小人画。

一个披着大氅的小人坐在书桌前,正在低头看一本书,小小一只。

这画与寻常讲究气韵的人物画格外不同,一眼便能感觉出灵动可爱,却又栩栩如生,尤其一侧还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小雪人!

“那我撕了。”张一心虚说道,最后又砸吧嘴,“其实画的还挺像的。”

“撕了!”

“留下!”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张一手指为难的纠结着:“到底撕不撕啊。”

他一手拎着纸,一手护着镜子,一张脸迅速憋红,两根小细腿都在抖了。

“撕了!”

“月俸!”

两人再一次一起说话。

张一神色一凛,立马恭敬把画递上去:“少卿,请。”

沐钰儿脸色涨红,大怒:“叛徒!”

张一舔着脸,一脸真诚说道:“没办法,谁叫少卿发钱呢。”

沐钰儿立刻起身:“我去地牢!”

一只手轻轻扯住她的发带。

沐钰儿就像被猫抓住了后脖颈,顿时露出委屈之色。

“不要抓我发带。”她焉哒哒说道,“头发要掉了。”

“事情还未问好,司直现在去不是打草惊蛇吗。”唐不言咳嗽几声,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温和。

张一这个傻子在一侧敲边鼓:“对啊,我还没说完呢。”

沐钰儿气急。

——就脑子不好,真的要命。

她气鼓鼓坐了回去,瞪了一眼张一:“那你继续。”

唐不言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框,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蜡。”张一把铜镜重新抱起来放在架子上。

“那个镜子里的画,也就是王新交给老大的那张,其实是我后来复原的,因为它也是透明的一张纸,就是有高人,只留下那些字和画,把剩下的留白地方全弄了,高,实在是高啊,然后贴在第一面镜子的背面。”

“这个镜子透光,那不是一开始就看到了。”沐钰儿不解。

“对,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有人把镜子后面也打了一个蜡,老大也该知道镜子是铜做的,不打蜡会生锈,镜面上的蜡是特质的,一开始摸上去是带灰色的,要过至少三个时辰才会褪色。”

沐钰儿嗯了一声:“那这个镜子一开始不该是灰色的嘛?”

张一叹气,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这个人的高明之处,实在太聪明了。”

“他在这个地方刷上一层特质的银水,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做的,但它确实可以短暂地让镜子呈现可以照人的样子,甚至更清晰,不过这层银水最终会被融化的蜡带走,最后完全融入背面,银是流动的,所以在铜镜摔碎之后迅速包裹着夹层表面,让人以为是一个整体,就连老大也没发现这个异样。”

“好精巧的设计。”唐不言眉心微动,“但这个不是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吗?”

张一点头:“所以后面要补的!”

沐钰儿眉心微动,随后惊讶说道:“窗户边上的那个脚印是为了重新上这些东西。”

“这个操作其实不难,胜在闻所未闻。”张一说,“只要有特质的蜡和银水就可以,还有就是费些功夫。”

沐钰儿起身,绕着梳妆台打转,最后又看一侧的窗户。

“我用两根木棍可以卡着这里把这个抬起来。”沐钰儿冷不丁说道,随后弯腰在两根花枝生长出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好一会儿才说道:“有磨痕。”

“所以那夜不论谁进去确实都没动过铜镜。”唐不言抬眸,淡淡说道,“是有人趁着夜色,站在外面用东西把梳妆台抬过来,随后隔着窗户操作,所以镜子的框架上有水,地面上有水。”

“那个脚印是千牛卫的鞋子,那人也很了解迎仙殿的护卫巡逻时间。”沐钰儿沉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莫白。”

“可这个东西是谁教他的。”沐钰儿蹙眉,“没听说毛婆罗还会这些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的种类类目繁多,但更多的是偏向杂技幻术,毛婆罗是正儿八经的设计大师,雕刻大师,算起来是完完全全不同的路。

一侧的张一开口说道:“说起来,司直刚才送来的那个萝羽,我今天顺道查了一下,她家就是开戏班子的。”

沐钰儿扬眉。

—— ——

地牢一如既往地黑暗沉闷,沐钰儿还未踏入那扇铜制大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顺着风迎面而来。

双胞胎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台阶下,阴恻恻地看着来人,齐齐说道:“嘴硬,很嘴硬啊。”

沐钰儿挥了挥手,只是刚走了一步,立马退了回来,扭头去看身后的人。

唐不言正披着薄披风站在树下,瑾微围着他打转,嘴巴一直没有停过。

头顶的灯笼只剩下一点微光,天际已经露出一点日光,那些光混在一起,落在那件浅蓝色的衣裳上,流金溢彩,像一只沉默降落的仙鹤,安静地落在人间。

他似乎察觉到沐钰儿的目光,抬眸看来,木润山辉,渊渊生烟。

沐钰儿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招了招手,笑眯眯问道:“少卿要进来吗?”

瑾微给人系好披风,小声说道:“好像很大的血腥味,那两个奇奇怪怪的双胞胎身上。”

唐不言垂眸,淡淡说道:“慎言。”

“是仆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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