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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089

得了刘子岳的授意,黎丞立即让人将那些探子全抓进了牢中。

探子们都傻眼了,他们虽然来广州有一段时间了,但都一直藏得好好的,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突然被抓了呢?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直到翌日,黎丞将他们押到了堂上审问。

除了他们之外,前面还跪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到看到黎丞就喊冤:“大人冤枉,冤枉啊,平王殿下误会了,小人没其他意思,小人就是嘴瓢,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平王?

莫非此人做了什么事,暴露了或是惹怒了平王,牵连到了他们?

上首,黎丞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用力一拍惊堂木,端是严肃:“冯天瑞,你还敢狡辩?南越水师大营前的士兵都可作证,况且,这里还有你当初交给平王殿下的一封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冯天瑞怎么都没想到,平王会忽然翻脸。

若是不答应他的提议,那拒绝就是啊,如此兴师动众干什么?打狗都要看主人,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要给燕王殿下几分薄面吧?

冯天瑞心里打鼓,正琢磨该怎么回话才能度过这一关时,黎丞的目光已经放到了其他几人身上。

“曹行,尔等可也是燕王派来窥探南越水师军务的?南越水师近日发现你三人时常在军营外逗留四处张望,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不是窥探水师,而是盯着平王的踪迹啊。

但这话一样不能说。

“不是,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路过而已。”曹行连忙否认喊冤。

黎丞一拍惊堂木:“曹行,你从去年八月到了广州,已过半年,期间从未找过一份活计做,三两日便去南越水师军营外晃荡,你还敢说冤枉?打他十大板子!”

两个衙役将还在喊冤的曹行拖到门口打板子。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曹行凄厉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里头的冯天瑞等人脸色开始发白,眼神中透出几分怯意。

黎丞为官十几载,审问过的犯人不知凡几,这些人心理的变化瞒不过他。

他眯了眯眼,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

过了一会儿,衙役将曹行拖了进来。

不过半刻多钟的功夫,先前还活蹦乱跳的曹行这会儿被打得站都站不稳,趴在地上,白色的囚衣染上了点点腥红的血迹,他的脸更是白得跟纸一样,喘着粗气,这次不等黎丞发问,他就自动交代:“大人饶命,小人认罪,小人……”

黎丞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你承认是与冯天瑞一伙的,都是燕王派来窥探南越水师的人了?”

曹行怔了一下,连忙点头:“没错,没错,小人就是燕王派来的。”

冯天瑞不是傻子,燕王派了哪些人到南越,他心里多少有数的,这个曹行哪是燕王的人。况且燕王盯上的是刘记,窥探军营做什么?

这不是明显的屈打成招吗?

“黎大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肯定都是误会!”冯天瑞连忙说道,“小人不认识他,燕王殿下也没有派人窥探军营。”

黎丞不看他,而是看向曹行等人:“你们认识他吗?”

曹行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认识,认识,他……不是燕王府上的冯天瑞吗?”

能被派出来做探子的,要么是从小就培养,忠心耿耿的手下,要么是留有把柄的主子手里,或者两者都有,否则万一派出去的人叛变了怎么办?

所以这些人对各自背后的主子都是忠心耿耿的,现在被抓住了,黎丞“糊涂”地将他们归为了燕王一派,他们虽然要倒大霉,可能小命不保,但好歹没将主子供出来,还反咬了燕王一口。

主子看在他们如此忠心的份上,也许会想办法救他们。若是救不了,也会善待他们的家人,这么想也算值了。

因此这些人一口死死咬定,他们就是燕王派来南越的。

搞得冯天瑞真是有苦说不出。

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一个趾高气昂的军爷,倨傲地对黎丞说:“黎大人,人都交给你了,证据也给你了,审讯得怎么样了?”

黎丞连忙站了起来,谄媚地说:“原来是范校尉,都审完了,不出平王殿下所料,他们都是燕王派来的人,有盯着军营,有盯着刘记,还有盯着平王殿下的。范校尉,平王殿下有说怎么处置这些人吗?”

范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开口就是责备:“黎大人,这些人潜入广州,企图对平王殿下图谋不轨,你身为广州的地方官,竟一点都没察觉,最后还是平王殿下发现了端倪,把名单给了你,你才将人给抓了。你这知府当得也未免太失职了吧。”

被人训得跟个龟孙子一样,黎丞还只能赔罪认错:“此事确乃臣失职,请平王殿下宽宥!”

“得了,你一句话就想算了,真是想得美。我家殿下说了,这事是出在广州的,你得给我家殿下一个交代,否则你也别想留在广州了。”范炎昂起下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黎丞面色青白交加,再无先前的威严,讨好地说:“范校尉,那殿下是个什么意思,您给我透个底吧。”

范炎瞥了一眼冯天瑞等人,语气冷冽,半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黎大人,这事是你失职,既已牵涉燕王,这事你也处置不了,你就将他们押到京城,为我家殿下讨个公道吧。”

“我……我去京城?这,这……”黎丞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范炎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语气带着嘲弄:“不是你,还能有谁?要不是我家殿下无诏不得回京,我家殿下就自己回去讨个公道了,哪还用得着你啊。再说了,他们潜伏在广州半年多,一直盯着南越水师,盯着我家殿下,意图不轨,你都没发现,现如今你还想推脱责任不成?那别怪我家殿下一本奏折将你告到殿前,告你个渎职之罪。”

“别,别,范校尉,有事好商量,我,我去还不成吗?”说出这句话,黎丞像是彻底认命了似的,无奈地说,“范校尉,此事我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劳烦您回去转告平王殿下,我这就按他说的做,过两日便将这些押送进京,奏禀陛下,请陛下处置,这个案子我也确实处理不了。”

听到这等小事要闹到御前,冯天瑞两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这事闹大了,他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其他人虽没他那么夸张,但一个个也是面如土色。

黎丞殷勤地送走了范炎,擦着额头的汗,苦逼地回了大堂,看到底下跪的这圈人,更是一点好气都没有,恶声恶气地说:“净给老子找事,都拉下去,关起来,后天出发,若有不老实的,直接打一顿。”

这是将在平王那受的气都撒到了他们身上。原本还有几个想喊冤的,听到这番话,都住了嘴,免得又无端受一顿皮肉之苦。

唱完这出戏后,黎丞稍作准备,将府衙的事务交给了通判,自己则带了衙役和这十几名犯人出发,前往京城。

四月出发,六月才抵达京城。

像黎丞这等地方官员,进京之后只能先住在招待外地官员的驿站,然后禀告给皇帝,等候皇帝的召见。

这一等就是四日,上面总算传来了消息,让黎丞明日进宫面圣。

次日一大早,黎丞换了身整洁的官服,在差役的带领下总算是进了宫。

今日正好是大朝时间,紫宸殿从殿内到殿外都站满了大臣,黎丞的品阶在京城不算高,又是临时回京的地方官员,只能在外头候着。

等到天彻底亮了,殿内的要事似乎告一段落了,太监才出来宣黎丞进殿。

黎丞跟在太监的后头,规规矩矩地进殿,给延平帝行礼:“微臣广州知府黎丞参见陛下!”

延平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淡淡地望着他:“黎丞,现在并非述职的时间,朝廷也没召你进京,你为何突然回京?”

黎丞苦笑,吞吞吐吐地说:“回陛下,是,是平王殿下让微臣回京的。”

“哦?平王为何要让你回京?”延平帝蹙起了眉头。有什么事派个人来说就是,为何让一州知府千里迢迢回京。

黎丞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和口供,先认罪:“陛下,微臣……失职,有人在广州跟踪平王殿下,窥探平王殿下在广州的府邸和南越水师,图谋不轨,微臣都未曾发现,微臣有罪,奉平王殿下的命令押送这些罪犯进京奏禀陛下。”

大臣们见黎丞一脸难色,再想到他一个堂堂的知府大人却干起了差役的活儿,从几千里外押送十几个犯人进京,都猜测只怕平王为此是大发雷霆,黎丞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得亲自跑这一趟了。

顿时,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同情。

那些不了解刘子岳的更是将刘子岳脑补成了一个蛮横霸道的皇室子弟,暗叹黎丞倒霉,摊上这么尊难伺候的大佛。

黎丞接收到四面八方传递来的微妙目光,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暗爽,他头垂得极低,一副低到尘埃中,实在没办法的模样。

延平帝听了这番话,再看黎丞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板着脸呵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窥探亲王行踪?此等宵小,就地处决就是,何须送入京中。”

黎丞苦笑,声音充满了无奈:“陛下,这些人的来历有些不寻常,微臣……微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陛下定夺!”

他这副样子,明显有内情,只怕这些人的来历不一般。

大臣们若有所思。

太子和晋王、楚王都有些心虚,因为他们都派了探子去南越打探刘子岳的底细,试图拿捏住对方,这次别是抓住了他们的人吧?

这事说大也不大,毕竟没对平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但被牵扯进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当下这个关口,晋王在装老实,太子在积极地谋划,若是被爆出觊觎南越的兵权,两人前面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听上方的延平帝道:“呈上来!”

邬川赶紧将奏折和口供递给延平帝。

延平帝先看奏折。

这封奏折是刘子岳写的。

奏折中,刘子岳先乖乖认错,说了燕王早前派冯天瑞来说服他一起瓜分刘记商行一事。他当时手头比较紧,一时财迷心窍,犯了糊涂,答应了与燕王合作,瓜分刘记商行。

不过当朝廷表彰刘记商行的圣旨下来后,他马上改变了主意。父皇如此褒奖刘记商行,该商行必然有过人之处,肯定为大景做过贡献,他虽然贪财,但也不敢做这种丧良心的事。

可哪知道冯天瑞还不依不挠,跑过来怂恿他给刘记穿小鞋,以权谋私,给刘记罗织罪名,抄了刘记商行,闷声发大财。

所以他才将冯天瑞拿下,随后就发现不少人在军营和他府邸外晃荡,将这些人拿下之后,一审问才知道还是跟燕王有关。

最后,刘子岳委屈巴巴地问延平帝,是他犯了什么错吗?不然三哥为什么要一直派人盯着他,还老是怂恿他犯错?

不是他犯了什么错,而是老三贪得无厌,手伸得太长,不光是西北,连南越都不放过。

本以为老三是个清风朗月的人物,谁知道他也看走了眼。

延平帝勃然大怒:“来人,去将燕王带来。”

底下的太子和晋王、楚王听到没自己什么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样才能将自己彻底撇出去。

***

燕王府最近的气氛很是压抑。

燕王妃整日以泪洗面,瘦得都脱形了,脸上的颧骨高高隆起,眼窝深陷,哪还有以前的半分高贵美丽。

燕王则整日酗酒,动辄发怒,喝多了就拿姬妾下人甚至是燕王妃出气,搞得一众下人也无不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惹恼了燕王,拿自己撒气。

因此当听说宫里来人时,下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燕王府现在的困局还得陛下开恩,只要陛下网开一面,他们也都跟着解脱了。

不光是他们,燕王听说延平帝提前召唤他时,也是欣喜不已,噌地站了起来:“父皇一定是原谅我了。”

他就知道,父皇最是心软爱子,不会真跟他计较的。

只是他昨晚搂着娇妾喝了半夜的酒,又胡闹了一通,现在浑身酒气,衣衫不整的,可没法进宫,他连忙对来通禀的下人说:“好好招待公公,我换身衣服就来。”

然后又让人送来热水,洗去一身的酒味,换上整齐的袍服,戴上玉冠,这才出发,急急进宫。

一进入紫宸殿,行完了礼,燕王就察觉朝堂上的气氛不是很好,他心里打起了鼓,这好像跟他想的不大一样。

但广家都倒下了,他也没做其他触怒父皇的事,应牵连不到他身上才是。

忐忑不安地行完了礼,他就听到上面传来延平帝不怒自威的声音:“燕王,你可认得冯天瑞?”

燕王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冯天瑞那边出了事?可冯天瑞一个中年文人,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惹到父皇跟前?

见燕王没说话,延平帝直接将刘子岳的奏折砸在了其脑袋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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