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啦？”
顾许坐起身, 把脸从周露心口移开。
“发生了什么事？刘婷只跟我说了一句，说你需要安慰，让我好好安慰你, 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许许, 你跟我说说。”
顾许叹了声气, 今天的的事不太愉快，她本来不想回忆的, 但是想着已经上热搜了, 周露总会知道的，不如就现在给她解释一下，免得周露胡思乱想, 担心她。
“就是镇长有问题，他之前猥亵过张.荷，那时候张荷才上高一呢, 镇长真是个禽兽, 而且今天拍宣传片的时候, 他也想入镜，还想给自己加身份，说要跟我演新婚蜜月的夫妻，这就算了, 晚上还来找我, 好像还解裤子了，我没看，不过刘婷直播应该拍到了，真恶心。”
顾许把事情大致陈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了。”
“宣传片没按照镇长的想法拍吧？”
“当然没有, 我才不让他占我便宜呢, 还有刘婷她们在，摄影师也不同意，对了，还有之前我们去吃叫花鸡的那家饭馆店主，还有芹嫂。”
“那就好。”
周露松了口气。
顾许想到后续，正色问：“周医生，你说镇长这么坏，还在直播里现了形，应该会被严肃处理吧？”
周露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不好说。”
她对这样的事情看法向来不太乐观，但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也会想办法让镇长伏法，不过方式可能跟顾许不同。
“我觉得会，毕竟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这么发达，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遮盖下去，更何况一个镇长的手段也不会有那么强吧。”
“镇长的能做的确实有限，但信息更替很快，每天的热搜都不一样，难说过几天后这件事就被网友们淡忘，而且这种事情的处理周期会比较长，到时候除了受害者，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记得了。”
“也是。”
顾许有些气馁了，她想到之前微博上也曝出过好几起特别严重的社会□□件，当时引起了广大网友的激烈讨论，但热度持续了没几天，就一降再降，包括顾许自己，都没再关注了。
“许许，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剩下的相信国家和法律。”
“嗯。”顾许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我还没洗澡，先去洗澡。”周露起身。
“浴室在外面，那条走廊尽头。”
周露离开房间去洗澡，顾许又拿出手机看了看。
热搜现在正处在被激烈讨论的时候，网友们群情激奋，顾许看了一下，评论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发泄式，有一个口子，发泄就完了，老色鬼、脏黄瓜、恶心东西，什么难听骂什么。
理智式：保持事件热度，等待相关部门处理，等一个官方后续。
看客式：啊，瓜吃完了，这样的人能做镇长，我觉得我也能上。
周露洗澡很快，她回来了，顾许就收起手机不再看了。
“睡觉吧。”周露在顾许身旁躺下，轻轻吻了一下她脸颊。
顾许侧身贴近周露。
“我睡不着，周医生。”
“要不要跟我说会话，我也还不困，洗完澡很精神，做点运动也可以。”
顾许猛地支起胳膊肘，“周医生，你不对劲。”
“我说的是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许许，你已经很久没做了。”
顾许撇过脸，“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
“你刚上桃源村那几天，跟你有关的我都记得。”
顾许背对着周露，嘴角翘起，“没用的东西也记得？”
“跟你有关就不是没用的东西，可以哄你开心，许许，你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
周露说着探过身来看她，顾许察觉到她的动作，敛住笑意，看到周露略受挫的表情，她也不掩饰了。
“好吧，我承认，还是变开心了一些。”
“不过，周医生，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我不知道。”
“啊？”顾许顿时笑不出来了，这怎么能不知道呢？
周露靠过来，鼻尖抵住了她的鼻尖。
“我尽量做到比现在更好。”
顾许抬手推了一下周露，“你这样说话说一半，吓到我了。”
“那我下次一口气说完。”
“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下，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两人在床上相视而笑。
忽然，顾许的手机响了起来，听声音是有人给她打视频电话。
“应该是我爸爸妈妈。”
顾许伸手去够手机，周露先一步拿到手机，然后递给她。
“我先回避一下。”周露往旁边挪，快要挪到床边，她还记得顾老师对她的要求。
“不用。”顾许叫住她，“周医生，你快回来。”
周露没动，顾许就自己往那边挤，周露无奈往回挤，两人肩膀碰肩膀就不动了。
顾许甚至没给周露整理衣服的时间就接通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许许，你还好吧？我跟你爸爸看到热搜了。”
许丽恒关心地询问了女儿一句，才注意到周露也在女儿身边，愣了一下道：“小露，你也在啊，还好你也在，你在的话，许许应该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顾安在妻子旁边“哼”了一声。
周露有些尴尬，顾许连忙解释道：“周医生今天忙工作，忙完才赶过来陪我的，这里也没有更多房间了，所以我们一起睡。”
“年轻小情侣一起睡不是很正常吗，别管你爸这个老古董。”许丽恒安抚了一句。
“小周，别听你师娘的，我可不是什么老古董。”
顾许难得听到爸爸辩驳了一句妈妈说的话，觉得讶异，周露也有一样的感受，她印象中顾老师向来对妻子百依百顺。
周露什么也没说。
许丽恒抬手打了老公一下，“还说不是老古董，越活越回去了，想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老婆，我错了，你别说，”顾安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了句不该说的话，这会只能强行将话题掰回正轨，“我们不是打电话关心许许的吗，怎么说到我们自己的事上了。”
“你自己做的好事不让我说啊，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顾许难得围观爸妈“吵架”，“煽风点火”道：“妈妈，你说清楚一点，我爸之前做了什么好事？我想听。”
“不是什么好事。”许丽恒白了丈夫一眼，转向镜头看向女儿时眼神又变得柔和。
“许许，我告诉你，你爸爸啊虽然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但年轻的时候毕竟血气方刚，把持不住，接下来我不说你也能想到发生什么了。”许丽恒在宝贝女儿和周露面前毫不留情地揭了丈夫的老底。
顾安不知怎么面对女儿和学生，直接逃离了画面。
“爸？你是不是生气了？”顾许问。
顾安在画面之外道：“没有，爸爸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你，还有小周。”
哎，这老底被揭了，他都不好再那样严厉要求小周了。
“老师放心，之前答应你的底线我会守住的。”周露道。
听到周露的保证，顾安才有坐回老婆身边，重新进入画面。
“小周，老师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老师相信你。”
又闲聊了一会儿，顾安和许丽恒先提出挂电话休息，两边互道晚安后就切断通话。
H市，顾家独栋公寓内，顾安和妻子还在继续讨论宝贝女儿的事。
“老婆，我之前没想到我们宝贝女儿直播能有今天这成就。”
“我也没想到，我们的宝贝女儿很棒，都能做纪检委的工作了。”
“但是，我感觉这份工作有点危险，涉及政府，我有点担心许许。”
“我也担心，不过也许是我们小看许许了，看许许离开我们身边后，做得多出色。”
“是啊，我们的宝贝女儿很出色，我这个当爸爸的真为她骄傲，想当初她刚出生时才那么大一点。”顾安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许许当时就那么一点大，我们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想着只要她能活下来，平安健康，我们就什么也不求了。”
“我们的宝贝女儿很坚强，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很好！”
顾安越说越自豪，完全没意识到激动的眼泪已经顺着他眼角流了下来。
许丽恒抬手帮他擦了擦眼泪，“是啊，我们的许许真的很棒。”
“就是看人的眼光不太行。”顾安始终没从周思佳和贾清背叛他宝贝女儿的事情中释怀。
“都过去了，小露不是挺好的吗？最重要的是，咱们的许许喜欢她，小露跟贾清不一样，许许对周露的喜欢也跟对贾清的不一样，这我早就想过了，老公，你就放心吧。”
“不放心也没辙了，许许的心已经在小周身上了。”
“你也真是。”许丽恒没好气地用眼刀刮了顾安一下，“既然心里已经认可了，为什么不早点跟人家小露说一声，整的人家战战兢兢，到现在都担惊受怕。”
“我就是要看小周这个样子，这个样子持续得越久，我才越放心把许许交给她。”
“更何况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等我们上山，再彻底解决这事？”
“行，那就等上山，到时候可不能再推迟了。”
“哎，我只是舍不得我们的宝贝女儿啊。”
*
“刚刚感觉怎么样？”挂断电话后，顾许问周露。
周露诚实地说自己刚刚有些紧张。
顾许直接去摸她的心脏，笑问：“这只是有点紧张？”
“很紧张。”周露垂下眼眸，她现在毕竟还没有完全得到顾老师的认可，就这么和顾许躺在一张床上跟老师、师娘视频，她不紧张才说不过去。
“我看出来了，我爸现在应该对你没什么意见了，就是想故意拖延时间。”顾许猜测。
周露其实能明白顾老师这种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情。
“许许，老师和师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在身边，当然会舍不得你。”
“不是一个，你跟我在一起，加上你，不就是两个了吗？”
周露愣了足足三秒，终于展颜一笑，“许许你说得对，是两个，我以后也会把老师和师娘当成亲生……”
说到这，周露突然顿住了。
顾许看她脸色不对，问：“周医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
顾许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隐约知道周露刚刚为什么停顿，说不下去，“周医生，你爸爸还在世吧？”
“……在。”
“你们……”
“我跟他关系不好。”周露说起父亲，脸上表情变得肃杀，声音也变得冷漠。
顾许想到之前村民误以为她是周露同父异母的妹妹，还吐口水骂过她，侧身用力抱住周露，就像周露之前想安慰她时那样。
周露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这是想要安慰和依赖的表现。
顾许用力抱紧周露，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继续问道：“周医生，你是因为父亲抛弃了你和你妈妈，所以憎恨他吗？”
没有回应。
顾许也不急于一时，继续用力地抱着周露，她相信周露总有一天愿意开口告诉她的。
“许许，我有点困了。”
“我们睡觉吧。”
两个人平躺下来，顾许这边靠近灯的开关，顺手将灯关掉。
房间里陷入黑暗，顾许静静地听着周露的呼吸声，她不确定周露刚刚说困了是不是真的。
顾许一直睡不着，她很清醒，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自己推测周露的过去。
忽然，她听到身旁传来周露很不安的声音，像陷入梦魇。
“爸爸，不要丢下我和妈妈。”
“我不要那么多钱，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爸爸，妈妈生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爸爸……”
顾许有些心惊，她没看过这么惊慌失措的周露，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不应该叫醒周露。
周露的梦魇还在继续。
“你滚！我没有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我也不是你女儿，我只想学医，以后也只想治病救人，你的财产留给你儿子继承吧！”
“你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你休想左右我的人生！”
“周医生……”顾许轻轻拍了拍周露的脸，试着用和缓的方式将她唤醒。
周露的身体在剧烈颤动，顾许还听到了她牙齿都在打颤的声音。
“休想！”
周露叫喊着惊醒过来。
“周医生，你醒了？”顾许惊喜地问。
下一瞬，她被周露拥进怀里，周露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顾许感受到周露身上传来的汗，没有在意，她只在意周露有没有从梦魇中走出来。
“周医生，你还好吗？”
周露松开了她，“抱歉许许，我把汗弄你身上了。”
即使这种情况下，周露还是记得她不喜欢身上出汗，当然也不会喜欢别人让她染上的汗。
“没事，你是例外，周医生。”顾许跪坐在床上，再次抱住周露。
周露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再去洗个澡。”
“我跟你一起。”
顾许很怕刚刚被梦魇困扰的周露再出什么意外，便想跟着，周露也没有推拒，她们已经一起共浴过了，现在不会再觉得有心里障碍。
开了灯，两人一起下床，打开房门，她们看到外面站在的三个人，都惊了一下。
“芹嫂，刘婷、张荷，你们怎么在这？”
芹嫂打了个哈欠，“我刚刚听见周医生的声音了，好像又像小时候那样做了噩梦，过来看看。”
刘婷跟张荷说：“我们也听见了，周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抱歉吵醒大家了。”
说清楚后，芹嫂跟刘婷她们各自回到房间，周露和顾许则是继续朝浴室走去。
进到浴室里，两人控制声音快速而小心地冲了个澡，然后回到房间。
“周医生，你有没有好一点？”顾许握着周露的手，关心地问。
周露点了点头。
“我也睡不着了，许许，你要不要听我讲讲以前的事？”
“要！”
顾许本来有些困了，但一听周露愿意跟她讲述过去，八百斤的眼皮都能掀上去。
周露抬手摸了摸她温暖的脸颊，缓缓开口：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我爸爸是个好爸爸，直到我爸爸跟村里其他的青年一起外出打工，第一年，就传回了我爸爸嫖.娼的消息，我以为是假的，但我发现爸爸开始嫌弃妈妈，我就不确定了，但我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吵架了，过一段时间就能好。“
但是好不了，我爸爸外出的第二年，没有回家过年，传回来了我爸爸在外面新交了一个女朋友的事情，妈妈很难过，本就不好的身体因为爸爸的事雪上加霜。“
“第三年，爸爸终于回来了，但是回来就跟妈妈说要离婚，逼妈妈签离婚协议，他好再去娶别的女人，我求他不要走，但他把我推开了，我倒在地上，爬起来后，努力追，但我追不上，我拼命跑，快要追到时，看见他钻进一辆红色轿车里，然后我就彻底追不上了，我疯狂地喊爸爸，但是爸爸没有回应。”
“我和妈妈就这样被抛弃了。”
“我妈妈身体很差，但为了我，她还是撑了很久，努力撑到我长大，我还是个学生，没那么多钱给我妈看病时，想过去找爸爸，但我妈说她宁愿死也不要爸爸帮忙。”
“我还是去找了爸爸，他那时已经是好几个工厂的老板，有很多钱，我请求他拿出一部分给妈妈治病，但他只是很嫌弃地说你妈妈还没死啊，该死的人就让她去死吧，拿钱吊着一口气多浪费，那一刻，我恨死爸爸了，发誓再也不找他，后来妈妈去世，葬礼我也没有通知他。”
“可笑的是，他的新儿子不行，年纪小，还被宠坏了，现在他身体也不行了，希望找我继承财产，顺便照顾那位弟弟，我拒绝了，我还骂了他怎么有脸向我提这种要求。”
“后来，他又找了我几次，还试图破坏我在市医院的工作，我不要紧，但他每次出手都会影响到病人，所以我选择离开，这也是原因之一。”
“怎么我爸爸一点也不知道呢，周医生。”
“我不想影响到老师。”
顾许紧紧抱住周露，之前跟周思佳做朋友的时候，她觉得周思佳父亲粗鲁暴力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周露的爸爸更过分，根本没有资格当周露的父亲。
“许许，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