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特柱愣住,不小心失态地“啊”了一声。
他清楚沈言归将恩情看得多么重,以及这家公司的特殊含义,万万没想到沈言归会选择放弃。
沈言归没有解释,慢条斯理地揉捏着脖颈,连眼都懒得抬,直接说道:“不用再管这些,你回去整理我名下的所有资产,并联系律师。”
孙特助在商场浸淫多年,敏锐地闻到了一丝异样,他压下眼底的惊讶,低低地应了一声后,立刻离开了。
门关上后,屋里一片安静,沈言归像雕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已经完全理清了思绪,也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想到死前听到的那些话,沈言归嗤笑一声。
他天生冷漠,一身尖刺,但沈夫人用爱和包容给了他新生,让他变成了一个“人”,这份恩情比天大,无法用钱衡量和偿还,所以在沈夫人死后,他才一直忍耐沈家,但他之前已经死过一遍,欠的这条命就当还了。
如今两不相欠,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接济沈家一分一毫,至于之前被挥霍的钱财,他都留有证据,若是沈家人再敢找麻烦,他不介意让他们背上一笔巨额债务。
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悠悠然洗了个温水澡,换了身舒服的衣服,最后看了眼这间充满记忆的房间,才毫不留恋地朝楼下走去。
沈言归的身影刚刚出现,客厅便投来了几道目光。
“言归,你刚才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真是吓死我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需要送你去医院吗?”沈父一脸关切地迎上来,像个很慈祥的父亲。
沈言归早就看透了他的虚伪,并不吃这一套,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
沈父的嘴角僵住,狠狠地咬了牙后,才重新调整好情绪,堆着笑朝沈言归走过去,温声嘱咐道:“你虽然还年轻,但也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沈言归看着沈父的嘴一张一合,耳边响起的却是他在病房外咒骂他的声音。
沈父,还有这屋子里所有人,没有一个关心他,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相处了多年,最后只剩下恨意……真是可笑。
沈言归的眼珠是纯粹的黑,有种无机质的冷,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沈父的心颤动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害怕起来。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清楚沈言归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也曾被狠狠“咬”了几口,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他却不敢把沈言归当成小辈,更不敢得罪他。
毕竟沈家全部的花销,都要仰仗沈言归。
想到这,沈父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停辱骂沈言归,理直气壮地觉得沈言归鸠占鹊巢,夺走了他们的家产。
沈言归看到这幕,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么多年了,这个老头怎么还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烂,能被人一眼看透。
他啧了一声,声音不大,但震得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个个都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在座的加起来都凑不到一个聪明的脑袋,段位相差太大,根本没资格跟他斗。
沈言归突然觉得在这群人身上浪费时间,非常没意思,便收敛了笑意,直接说道:“我虽然还姓沈,但已和大家不在一张户口本上,既然如此,财产也应该分割清楚。”
沈言归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像闷雷炸在众人耳边,直接把他们干蒙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沈家人才回过神来,眼神狂热,直勾勾地盯着沈言归,但碍于沈言归的威势,不敢直接开口,只是拼命用眼神暗示沈父。
沈父演技糟糕,根本不会掩饰情绪,激动到声音都在颤抖,“所,所以你要都还给……我们吗?!”
沈言归听到“还”这个字,已经并不会再为此动气了,而是笑吟吟地说道:“对啊。”
沈父立刻掏出了手机,点开录音,语速很快地追问,生怕沈言归会后悔:“你确定吗,之后可不能耍赖!”
“……”
沈言归瞧了眼手机,越发觉得沈父的大脑已经萎缩成了核桃大小,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还故意放大音量,把眼前这些人当猴耍:“没错,我确定。”
这个消息对沈家人来说宛如天籁,一个个兴奋的眼神发亮,没人分出一点脑细胞去想这跟沈言归的一贯作风不符,是不是他的阴谋。
沈家人高兴到完全失去了理智,小辈难以抑制地凑在一起欢呼庆祝,年长的都迫不及待地凑到沈父身边,想要多分到一份家产,生怕沈父会独吞。
没有一点过渡,他们已经搞起了内讧。
沈言归坐在一旁,单手撑着腮,欣赏着沈家人的丑态,有些期待看到他们愿望落空的表情——
那一定很精彩。
客厅乱成了一锅粥,沈言归却全然不受影响,欣赏完了这出好戏后,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嘴唇刚碰到杯壁,就嫌弃地蹙起了眉头。
这茶味太低劣了。
沈言归最后一丝的好心情被破坏,他索然无味地站起身来,没再分给背后这群人一点目光。
沈知丰正拼命往沈父身边凑,挤得满头大汗,毫不顾忌地推搡着他的叔叔伯伯,想让他爸先给他买几辆豪车,方便他出去显摆。
但他一直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一时情急,刚要开口骂人,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沈知丰沸腾的情绪立刻熄灭,他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心有余悸地看着沈言归慢慢远离的背影。
在越发快地心跳声中,沈知丰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地想:
明明是沈言归要放弃所有资产,净身出户,为什么感觉是他们要倒大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