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越想越觉得这是他的问题,内心难安,突然头疼了起来。
有问题就要解决,他没再耽误时间,大步朝沈言归的房间走去。
但当站在沈言归门口时,他突然顿住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沈言归又吃了止疼片,头疼可能抑制住了,现在正躺在床上睡觉,他突然敲门,会把沈言归惊醒,这根本不是关心,而是困扰。
但沈言归同样也很有可能还在头疼。
秦野大晚上的不睡觉,低着头在沈言归门前转来转去,很像意图不轨。
他忽略了时间流逝,还没思考出个结果来,突然听到一道清晰的碰撞声,是从门里传来。
秦野脑海里的弦瞬间绷紧,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手握着门把,直接推开了门。
秦野匆匆往前走了两步,跟沈言归的视线对上。
沈言归正拿着水杯,神情不解地看着秦野。
秦野:“……”
他没有经过允许就擅闯别人的房间,十分失礼,但他顾不上这些了,抢先问道:“你还头疼吗?”
沈言归点了点头。
秦野又问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要去哪?”
沈言归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说实话,“我想再喝一片止疼药。”
秦野的眉头立刻皱紧了,“不行,你已经喝了最大的剂量,再吃药会对肾脏造成很大的负担。”
沈言归何尝不知道这点,但他的头痛虽然减弱了一些,但依旧疼到没法睡着。
沈言归没有明说,但秦野从他难掩痛苦的神情中,大概猜到了问题所在:“头上有很多穴位,我帮你按摩一下,能减缓痛苦。”
沈言归听到这话,想到他咳嗽那天,是秦野通过穴位按摩才让他停了下来。
沈言归疼得厉害,什么方法都想试一下,轻声说道:“麻烦你了。”
秦野走上前,对沈言归说道,“你先在床上躺下。”
沈言归难得听话,立刻紧闭双眼躺在了床上。
脑海里像有一只手在搅,沈言归不敢动脑思考,没发现他朝着床头躺下,留给秦野的空间十分有限。
秦野为难地站在床边,迟疑了几秒,最终选择贴着沈言归坐下。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沈言归微微转头,鼻尖几乎就能擦过秦野的大腿。
秦野十分不自在,尽量往床边挪,坐姿相当别扭,只能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沈言归现在只是个病人,秦野见他神情痛苦,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硬着头皮,伸长手臂帮沈言归按摩。
妈妈久病在床,无法出去工作,秦家人也不提供帮助,妈妈生病时没钱去医院,只能在家苦苦忍耐。
秦野尝试着用按摩为妈妈减轻痛苦,时间一长,他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身体的穴位,兼职时又学习了按摩手法,基本上算是编外的专业人员。
头上穴位很多,秦野的手碰触到太阳穴上方薄薄的皮肤,沈言归忍不住轻蹙了下眉头,本能地想要躲开。
秦野立刻放轻了力道,对一块仔细按摩,痛感慢慢减轻,血管也不突突地跳着了。
沈言归一整天都在外面,耗费了大量体力精力,早就已经困得头脑昏沉,眼睛发酸了,但头疼让他无法入眠,如今终于舒服了一点,意识便被拽入了深海,变得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归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意识挣扎着清醒了一些,但身体还处于待机状态,沈言归连眼都睁不开,身体本能地去摸索手机。
手刚碰触到床头柜,便摸到了一片火热。
沈言归不知道这是什么,下意识握住了,等他用小拇指圈住一个圆条状的物体,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只手。
睡前的记忆还没回笼,他想不通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个外人。
在沈言归睁开眼睛之前,手机被塞到了他掌心里。
沈言归被转移了注意力,胡乱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沈言归还没开口,对面却传来了惊喜的吸气声,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言归,你真的接电话了呀!是我,我是你的大伯母,这么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人老了就容易回想过去的事情,大伯母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几天不在身边,大伯母很想念你……你不要工作太劳累了,年轻时也要好好注意身体,要不然等老了就会犯各种基础病,这可是伯母的经验之谈,年轻的时候没有做好保暖,现在阴天,腿就又酸又痛,可难受了呢。”
伯母说话的声音特别大,仿佛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她站在房间的另一头吆喝,生怕声音小了,沈言归会听不见。
不仅如此,伯母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根针刺激着耳膜,沈言归只是听了一句,就忍不住蹙着眉,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伯母仿佛不用呼吸,叭叭叭地说个不停,整整三分钟都没有停顿。
沈言归听着这些噪音,睡意渐渐散去,他睁开眼,看到秦野时愣了几秒,这才想起了睡前的事情。
秦野还在给他按摩,力道十分舒服,沈言归有点不想让他停下来。
他刚要开口,伯母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言归,我就有一个儿子,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成绩非常好,能力也很突出,你能不能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工作,职位不用太高,让他只管几个人就行,最好是能进什么项目组,这种地方最锻炼人了,你放心,你表弟能吃苦,他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沈言归听得想笑,反问道:“是你那个毕业于三本院校,因为挂科延迟毕业两年的儿子吗?”
伯母:“……”
她嘴角都哆嗦了,不停地深吸气,这才勉强找回了声音,”其实他能力挺强的,只要你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沈言归轻笑了一声,毫无嘲讽之意,这比指着鼻子骂痴人说梦,还要令人感到耻辱。
伯母看这个方法行不通,便说道:“你伯父最近找了一个好的投资项目,但是缺少资金,言归你那么有钱,能不能看在我们两个是你长辈的份上,资助给我们一点钱?”
一沈言归懒得再跟他们浪费时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立刻安静了,过了半分钟才传来伯母支支吾吾的声音,“你不是把电话号码给了沈知丰吗?”
沈言归的神情依旧平静,“所以是他给你们的?”
“不是,”伯母怕沈言归会生气,硬着头皮说道:“他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我偷偷去翻了他的手机,才看到的。”
“……”
一段时间没见,沈家人依旧没让他失望。
沈言归的威慑力还在,但伯母不想过苦日子了,只能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说道:“言归,你能不能帮……”
“不能,”沈言归的声音冷下去,“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们住的那套房子收回。”
沈家人还住在老宅里,虽说是沈家的老宅,但当年破产时被抵押给了银行,是沈言归赎回来的,名义上属于沈言归。
沈言归不想留着这套房子恶心自己,里面还有沈夫人生活的痕迹,他也不愿意让别人住进去。而且沈家所有人加起来都凑不齐一个脑子,思想极端,万一让他们流离失所,他们恐怕会在头脑冲动下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到时候再给他添麻烦。
所以他在综合考虑下,才勉强把房子留给了沈家人。
沈家人贪得无厌,得到任何东西都觉得理所当然,已经忘记了房子的问题,如今被沈言归一句话震慑住,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很清楚,沈言归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
过了三秒钟,电话被挂断了。
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沈言归将手机扔到一边,看向坐在一旁的秦野:“你按摩了多久,休息一会吧。”
“没多久,”秦野手上的动作没停,“你才睡了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
这跟沈言归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不敢相信,转头去看手机的时间。
因为这个动作,床边的空间终于大了一点,秦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沈言归刚才睡着了,随着他按摩的动作微微偏头,额头抵上了他的腿。
如今气温升高,睡裤的布料偏薄,无法阻挡住沈言归的体温和呼吸,那块的皮肤逐渐变得发热发烫,触感像羽毛轻轻撩过,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
这个姿势非常暧昧,秦野不敢低头去看,腿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条租来的假肢。
秦野怕把沈言归吵醒,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手上按摩的动作还不能轻,身体僵成了一块铁板……
秦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没注意到沈言归何时转过身来,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夜里,沈言归的眼睛格外亮,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内心。
秦野莫名有点心虚,不敢跟沈言归对视,怕被发现刚才的事情。
“你现在睡不着了吗?”秦野突然问道。
沈言归被转移走了注意力,轻轻点了点头,“已经不困了。”
秦野想到沈言归入睡困难,说道:“我再帮你按一会,你试试能不能睡着?”
沈言归瞳孔闪烁了一下,但没有表露出情绪,意味不明地注视着秦野,“你不需要休息吗?”
“没关系,”秦野接着说道:“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沈言归用视线勾勒着秦野的五官,突然笑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闭上眼,而是拿起手机给孙特助发了条语音:“收回沈家的住宅,如果他们想要继续住下去,按市场价收房租。”
这是沈言归的家事,秦野知道自己不该掺和,没有贸然出口询问,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当时沈言归警告他伯母,再说一个字就收回房子,但他伯母没有再说话。
沈言归放下手机,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准确地捕捉到了秦野的目光。
“你想知道原因?”
秦野顿了顿,诚实地点了点头。
沈言归感受着头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声音轻得像是夜晚的风,透着股温柔的意味,“因为你还要继续给我按摩。”
秦野不明白为什么会扯到自己身上,表情依然疑惑。
沈言归眼底倒映着秦野的身影,漾着的笑意像脉脉春水,几乎要满溢出来,瞳孔水润澄澈,仿佛藏不住任何的心思,每个眼神都是真挚的。
“因为我的宝贝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