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落座,重新看向陆菱,这次也不端着了。
“多谢你替我解围。”
“你不用谢我。”
陆菱手里拿着笔,看似无意的道了句:“锦绣布庄的方家大小姐,哪里用得着受这种气?”
方荷抿着唇,眼底隐隐透着光。
是啊。
她除了是钱章页的夫人之外,还是锦绣布庄的大小姐!
以前她是何等的风光呀,眼下却沦落至此。
这些年,她因为喜欢钱章页,对内对外从不肯说他半句不是。
因为害怕自己的骄矜之名,惹人厌烦,她便端着贤惠之态,替他打理府中中馈,从不曾亏待府中的任何一位姨娘。
她卑微如尘,也没有换来钱章页的一次回眸。
方荷脊背挺了挺,朝着陆菱露出一个凄凄的苦笑。
“多谢陆姑娘提醒,嫁入钱府多年,我都差点把娘家给忘了。”
陆菱垂眸落笔,缓缓道:“锦绣布庄早年移居惠州,虽然距离此处远了些,但总不至于忘了大小姐还留在这里,方小姐若是受了委屈,只管让家里帮忙便是。”
她叫她方小姐。
方荷已经许久没听过有人这般称呼自己了。
方荷笑笑,淡声道:“家丑不外扬,有时候我也不愿父母再替我操心。”
陆菱笔尖微顿,挑着眉看着她。
方荷不解,“怎么了?难道你不这样想吗?”
“我没有父母,本来就没有退路。”
陆菱答道:“但你不一样,我相信如若有机会,他们一定愿意做你的港湾,与其看你自欺欺人,倒不如护着你,实实在在的撑起钱府少夫人的颜面。”
方荷面露愧疚。
她辜负了父母的期许,原本畅想的婚后生活,尽是如此的不如意。
陆菱又笑,“方小姐,你要知道很多人其实没有你这么幸运的,你有美好的出身,富足的母家,本就是你可以凭借的资本,既然可以让自己过得好,跟自己的父母低头,又有什么难处?”
方荷有些震撼。
她以前从未这样想过。
虽然父母疼爱自己,每每回门探亲之际,他们便好生叮嘱,若受了委屈,一定要让家里知道。
方荷次次都应,却没有一次真的听话。
她每次想的都是,既然已经出嫁,就不能再给父母添麻烦。
高门宅院里面的事情,不是父母可以帮衬的,她得靠自己的手段。
可陆菱如今一言,让她仿佛醍醐灌顶。
高门贵族,原本比的就是权势显赫。
若她不是方氏之女,想来钱章页也不会轻易答应娶她。
况且,方家早早移居惠州,老夫人还以为他们家早成了入不敷出的破落户,把女儿独身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了呢。
锦绣山庄,即便不在康永县,可自有他们方家的地位。
她方荷凭什么由着钱家欺辱?
方荷手指搅着帕子,朝着陆菱莞尔一笑,“听陆姑娘一席话,方荷受教,或许从头到尾,我都不曾真真正正的被钱家接纳,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
陆菱忽然放下笔,语调有几分深意。
“其实我说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真正想跟你谈的,也不是你们两家互相制衡的问题。”
方荷好奇,“那是什么?”
陆菱背靠着木椅,笑的吊儿郎当的说:“天下男人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