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吃着饭,执杯落筷间,只闲话过往,而绝口不提近日之事。赵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饭将吃完时,傅学贤走了进来,请示以何种刑罚处决曾水源等三人。
杨秀清放下喝了半碗的排骨汤,说:“曾水源与李寿春二人早些年也算为天国出过不少心力,就给他们留个全尸,赐绫自尽吧。至于那个侍女,按律斩绝就是。”
“还有徐来、王九章,这两个妖逆同党要不要一块处死?”傅学贤又问。
赵杉看着他右颊上那块突突乱跳的形似鱼鳞的癣斑,又听了他这言语,心中只觉着嫌恶。
杨秀清道:“他们是贪财取祸,跟那两个谋刺元凶不同,罚杖二百,发遣为奴。”
见傅学贤领命要走,赵杉急忙起身离座,跪地求道:“四兄既不深究徐、王两人,可否同样海量汪涵,对曾、李两人网开一面,留下他们的性命?”
“天妹这番过府,就是赶着点来求情的?”杨秀清摆手示意傅学贤并一干侍者退出去。
赵杉不加迟疑的答了个“是”字。
杨秀清起身径至她近前,道:“不是我要杀他们,怎么你不知道?”
赵杉早已猜着他必会拿这话来堵她,只作不懂他的话外之音,说道:“小妹闻知此事皆因那个叫陈三妹的侍女所说的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若她说这话,实则是为泄私恨,那误听了这话的人总罪不至死吧。”把陈三妹恳求她救其兄嫂的事叙述一遍。
杨秀清听完,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不是已经救过她一回。也是仁至义尽了。”
“谢晚妹跟了我几年,上次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心里实在是觉着过意不去…”
赵杉的话语中满含无奈与感伤,眼圈也不觉红了。
“你可真是面软心慈啊。”杨秀清伸右手扶起她。
赵杉于失望之中,似乎又看到了无尽的希望,紧跟了一句,“天父才是最仁慈宽厚的。”
“是吗?”杨秀清撒开了扶她的手,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可对这等居心叵测,蔑视天威的奸佞妖邪,是断然不能仁慈的!”
见赵杉迷惘地看着他不接一语,一句紧着一句质问道:“如果,有人表面上对你俯首帖耳,背后恨不能你马上去死,你还会为他讲理说情?还是你认为他们的枪打得不够正不够狠,让你还有机会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
“可,可他们不是…不是那行刺的元凶罪魁啊。真凶是…是…”
赵杉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变了调,若非多年攒存下的理智拉拽着,就要直接叫出“洪仁发”的名字来了。
“怀奸心未行奸事,比直接行奸犯科的更可恨,更该杀尽诛绝。”杨秀清终于挑明了心迹。
赵杉低头避开他那张因狂怒而变形的脸,忍泪压忿,跪地拜了一拜,说:“小妹粗莽愚钝,扰了四兄静养,只在府中闭门戴罪,惟愿四兄金体康泰。”言讫,起身步出厅去。
杨秀清看她稳稳当当地走出门,把桌上的杯盘扫落一地,酸汤辣水汁水洒落到菊枕上。傅学贤等人闻声进来,觳觫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