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道:“眼见就入伏了,天气酷热,将人都集合了来,饮食供应上很难保质。还是延期到秋后更加稳当。”顿了一顿,又道:“听肯能他们说,西洋兵营中,有早晚会操的习惯。卑职觉着堪用,也想在营中试行一下。”
赵杉点头道:“久不经战事,精神上难免松怠,这会操确是个提振士气的好法子。”又问他几时开始试行。
李秀成道:“还在叫人讨论研究具体的回节动作呢,要过几日才能定下。”
赵杉道:“等定下了,叫人将回节动作详细抄录几份,让各处驻军也都效仿来试。有了统一的军操,各人的心便更齐了。”
来到昭文县上,李秀成自带人去公学派米,赵杉她们乘马车,由两个便装的军卒随着,往秦嬷嬷的故乡辛庄镇上去。
这镇子是个地狭人稀的小镇,赵杉她们一到秦嬷嬷旧居的老屋前,左邻右舍你传我我传他的一叫一嚷,片晌功夫,院子里就挤满了人。
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太太,唤着秦嬷嬷的乳名:“嫩丫打小就生得俊,是咱镇上最俏的一枝花呀。我老早就说是做夫人太太的命,瞧这穿戴,一准是嫁进了高门贵府啊。”又把赵杉上下打量着,道:“你这闺女将来也是有大福的。”
秦嬷嬷亲热的搀住老太太,道:“七婶将近百岁的人了,身子还这么硬朗,才是真正有大福的。”
赵杉微笑着礼节性的唤了声“七奶奶安”,便唤叫军卒把带来的礼品搬拿下来,一份份分派与邻舍众人。
“今日来的是至亲远客,要热热闹闹的吃个团圆席。各人都家去把园子里种的菜蔬、棚子里养的鸡鸭捡好的肥的摘来拿来,就在这院子里烧做了,一同吃个痛快。”
七奶奶做亭长的儿子一声呼叫,院子里的男男女女便一哄而散,不大会儿,又两手满满的蜂拥了来。
男人们支锅搭灶、屠鸡宰鸭,妇女们生火烧水、择洗菜蔬,小孩子们抬桌搬凳,只个把时辰,热腾腾的农家宴便摆了十几席。
七奶奶的儿子请秦嬷嬷和赵杉在中间的桌上坐了,把手一挥,唤叫开席。
这邻舍众人都是再豪爽随行性不过,也无任何的避忌,男女混桌而坐,随意推杯自在碰碗。
七奶奶的儿子抱个黑釉小瓷坛,开了封,道:“这是自己家里酿的梅子酒,可要尽了兴吃。”拿了盛米饭用的白瓷大碗便倒。
这秦家的媳妇姑娘一个个都是海量,连那年过九旬的七奶奶也是端起碗来一仰脖见底。入乡随俗客从主便,赵杉也只得勉力奉陪。
秦嬷嬷拉拉她的衣袖,悄声道:“这酒后劲大,可要悠着点吃。”
赵杉点点头,刚夹了箸子菜入口,便又有两媳妇相跟着端着碗来劝酒,其中一个与她拉起了家常:“你如今是在金陵住?路上要坐船吧?你女婿是做什么的?怎么没陪你来?”
赵杉随口应道:“是打金陵坐船到的苏州,家里开了两间铺子,他抽不开身。”
七奶奶用一副老辣的目光直勾勾瞅着她,笑道:“那当朝坐殿的大人物,能到这偏乡僻壤来。”
赵杉被那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心里竟有些发毛,暗想:“自己与秦嬷嬷他们都守口谨言,并未错露一个字,这老太太就这般能掐会算?”将手捂着胸口,推说胸闷,走出去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