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顾之羲垂眸，头一回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说：“不可以早恋。”

“男生都不是好东西。”

沉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男生？”

顾之羲默然不语。

她接着说：“只是看个小说而已,怎么就会早恋了，你想得也太多了。”

她皱起眉：“我们班的男生,要么一脸青春痘，要么满口脏话,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抄作业,上完体育课一身汗臭味……”

她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男生们的缺点，半点好感也无。

但顾之羲听她的意思，与其说是不早恋,不如说是没有值得早恋的人选。

依旧很危险。

下一个周末，沉晨去图书馆跟班上的同学完成小组研究的作业，回来的时候,正好跟返校的顾之羲遇上。

顾之羲看着她身边长相青涩的男生。

男生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喜欢，也就是沉晨心不在此，才没有发现。

沉晨的同学都知道顾之羲的存在,还有的小时候见过他，眼下看到他，男生立刻想起了他是谁,条件反射地站直了，下意识喊道：“哥哥你好！我是沉晨的同学，我叫江由。”

郑重得像是见家长。

顾之羲的脸色黑了下来。

沉晨并未发现不对，望向背着包的顾之羲：“你是要回学校吗？”

顾之羲点了点头。

沉晨看向江由：“好了，我快到家了，你真的别再送了，赶紧回去做ppt吧。”

江由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还一步三回头，看到顾之羲皱着眉上前，给沉晨理了理被塞进外套里的连帽衫的帽子，“他是谁？”

沉晨奇怪：“他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同学。”

顾之羲目送着她回了家，然后朝那男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

江由走得很慢，正傻笑着，回味今天跟沉晨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被叫住。

那声音他刚听过。江由转过身，缓缓抬起了头，看向站在面前，淡淡垂下目光的顾之羲。

“你喜欢沉晨？”

江由一个激灵。

周一，小组汇报研究成果。沉晨觉得有些奇怪。

平时江由老往她身边凑，但今天不太一样，总是跟她保持距离。

可要说完全远离，倒也不是。

她有几次回头，还能对上他偷偷看她的视线，不过每次只要一对视，他就跟做贼心虚似的收回视线。

想找他问问，他跑得比泥鳅还快。

几次下来，沉晨也习惯了，不再理会。

时间步入夏天，顾之羲高考前夕。

沉晨比他还紧张，也是身边所有人里最紧张的。

早前一晚她就检查了八百遍他的准考证身份证和文具，检查他明天要穿的衣服合不合格。

顾之羲笑着看她忙前忙后。

沉晨甚至还看了一些心理建议——如果考生考砸了要怎么安慰对方，熟读背诵，顺便还看了复读班哪家强。

沉晨妈妈：“你是在下咒吗？”

好在顾之羲的高考稳定发挥，排名前列的学校招生办接连打电话过来。

填志愿，是他挑大学的主场，但一向果决的人却迟迟没做决定。

本地的大学虽然也很好，但分明不是最好，家里人都不知道顾之羲在犹豫什么。

怕跟他有代沟，派出了沉晨去问。

百叶窗半开着，光影转换之间，顾之羲的脸显得神秘莫测。

“你想我去哪里？”他问。

沉晨一脸严肃：“我觉得，你得去上最好的学校。”

没有什么鸡汤，只不过是因为：“因为我以后肯定也要去，你可以先帮我探探路啊。”她说得理所应当。

顾之羲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然后才填下了志愿。

仔细想想，大概是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一朝也舍不得离开了。

开学后，天各一方，两人的联系大都转到了线上。顾之羲的大学生活比高中还要忙，空闲时间时常错过，久而久之，两人的联系也少了。

但两人的关系没有疏远。沉晨一直觉得神奇，顾之羲好像总是有一种本事，可以对她身边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比如她体育课摔了一跤这种小事，到了家，阿姨已经准备好了药。

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

“你不会真的在天上看着我吧？”

顾之羲只是气定神闲看着书，说：“是啊，所以你最好不要给我早恋。”

沉晨顿了顿：“上了大学就不算早恋了？那你谈了吗？”

顾之羲沉默两秒，没有。虽说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了，但好像也没有太大变化。

日常的组成部分依旧是学习，和沉晨。

中考结束，沉晨跟顾之羲一样，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

从小学到高中，沉晨的轨迹几乎与顾之羲重合。

他也确实帮她探了路，会告诉她食堂哪个窗口最好吃，告诉她哪个保安警惕性最差方便翘课，告诉她晚自习前洗澡可以不用排队……

学校里的教职工知道这是顾之羲的“妹妹”，对她都很关照。

而沉晨自己也争气，除了偶尔闯点无伤大雅的小祸，比如拿扫把勾抹布结果不小心勾到了校长的假发之外，是老师们的心头宝。

两人重合的轨迹在高中到了尽头。

沉晨的爸爸妈妈跟她一起规划过未来，在此前的人生中，他们没有干扰沉晨，包括上什么小学，都是她自己决定。

但未来，他们更倾向于送她出国留学，学成回来接班家里的公司，当然，依旧尊重她的个人意见。

这回犹豫的轮到沉晨了。

她支着下巴，看向放假回来第一时间来找她的顾之羲，“不太想去。”

顾之羲看着她：“为什么？”

沉晨是十年如一日的理所应当的语气：“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要是你忘了我可怎么办？”

顾之羲没有说话。

等待漫长的沉默后才开口：“去吧，不会忘的。”

最后沉晨跟家里商讨，等到高考结束的夏天，等她过了18岁生日再出国。

一旦有了计划，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

一转眼，高考在即，沉晨半点都不紧张，已经在畅想考完试疯玩的那一天了。

顾之羲毕业后回来，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开始创业，平日里基本见不到人影，但这段时间也回来了。

尽管沉晨根本没有什么需要疏导的考前综合征。

“喜欢什么？”顾之羲想着她的生日。

知道沉晨的性格，顾之羲又补充：“除了钱。”

沉晨想了想，开玩笑道：“黄金珠宝钻石，什么贵喜欢什么。”

顾之羲若有所思。

刚好有些问题要请教沉晨的爸爸，这几天便都待在公司。

沉晨看着他被爸爸当助理使唤，忙得脚不沾地，替他愤愤不平，但顾之羲适应良好。

高考结束，沉晨的生日到来，沉晨的爸爸妈妈给她办了盛大的成人礼。

私底下，她还跟同学们一起开了派对庆祝，庆祝生日，也是庆祝毕业。

江由从初中到高中都跟沉晨一个班，两人已经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不止一个同学打趣：“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成年了的江由刚才放肆地喝了酒，闻言赶紧摆了摆手，大舌头说：“我可不是，我以前是挺喜欢她的，但我不敢。”

“什么意思，什么不敢啊？沉晨很凶吗？没有啊。”

“不是，她是不凶，但她哥凶啊。”

沉晨一愣，“你说谁？”

江由脑子不太清醒，和盘托出：“就是你那个顾哥哥啊，你还记得初中，我们有次完成小组作业从图书馆回来，在你家附近遇到他吗？”

“我走之后他就把我拦住了，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沉晨？他那个表情我哪见过，我也不敢撒谎啊，就说是。”

沉晨没有说话，其他人被吸引着问：“然后呢？”

“然后他说，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沉晨屏住了呼吸。

“他喜欢什么？”其他人问。

江由：“他说，他喜欢打酱油。”

周围几人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江由的名字，哈哈大笑起来，“沉晨，你这位顾哥哥还挺幽默啊，跟你一样有意思。”

江由：“关键他那表情不像开玩笑啊！我一个纯情少年，被他无情打击也就罢了，后来他还让我这个暗恋者，给他做内应！说要是你出什么事就告诉他。”

沉晨抬起眼。

其他人奇怪：“怎么找你做内应，也不方便啊。”

沉晨的同桌笑道：“就

是，他怎么不收买我，我才最了解小沉啊。”

江由嗤笑一声：“就是因为我不可能全天候跟着她啊，人家说了，他并不想监视沉晨，只是想以一个普通同班人的角度知道她的事，所以不会找跟她太亲近的，那样会涉及她的隐私。就找了我这么个保持距离的，能看到的都是最寻常的事。”

大家一阵唏嘘，“沉晨，你哥对你真好。”

沉晨咬了咬下唇。

终于知道为什么顾之羲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她遇到麻烦了。

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回家了，心情有些复杂地给顾之羲发了消息，让他来接她。

“不是吧沉晨，都成年了，还有门禁啊？”朋友不可思议，“再玩儿会儿呗？”

而另一边，刚才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一直在角落里嘀咕什么的几个男生推推搡搡，终于推出了一个瘦高的男生。

对方走到这里，几乎闭着眼，大声说：“沉晨，我特别喜欢你。”

顾之羲一直在楼下等着，看到消息上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句。

男生的脸很红，接着说：“我知道你是要出国的，但是不管能不能成，我还是想表明一下我的心意。”

说完，感知到某束强烈的视线，他转过头，看到了倚在门口的顾之羲。

江由也清醒了：“顾哥！好久不见啊！”

刚才还在感叹的几个人瞬间睁大了眼，打量着来人的长相。

告白的男生摸不着头脑，看着沉晨朝门口的人飞奔了过去。

顾之羲牵住她的手腕，嘴角挂上礼貌的弧度：“账已经结了，你们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女主角都跑了，还继续什么啊？

沉晨坐上了顾之羲的车。

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顾之羲捕捉住她的视线，“看我做什么？”

沉晨抛开理不出的头绪，转而指了指自己塞得满满的手提袋，“我同学都送了我好多生日礼物，你的那份呢？”

她等了好久。

顾之羲指了指后座。

沉晨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用缎带包裹的盒子，体积不小，“这是什么？”

顾之羲目视前方，示意她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