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看纸鸢,反正盯着承平傻乐。
承平:“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景韬:“我想记着你真心高兴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李承平翻翻白眼道:“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还分真假?”
景韬不说话只是笑,惹得李承平羞的有些窘迫。
“不要和看稀罕的鱼一样啦,以后还会真心高兴给你看。”
手里的线渐渐松了很多,纸鸢在不知不觉中飞得很高很高。
景韬拿出身侧的小刀,把线割断了。眼看着好好的纸鸢飞走,承平急了。
“太高,收不回来了。再放只会让风把线扯断,还不如送它走。”
那只风筝,孤零零地飘到了对岸。在最后的萧索的冬风里忽上忽下,又某一个瞬间,被狂风卷得更远。他们并肩看了许久,看见黑色的飞蝉小到成了一个点,终于消弭于他们的视线。
他们在外面吃饭、听曲、逛过年的庙会,直到傍晚才回府。
承平回去的时候冻得鼻水都要流出来:“这大冷天,我怎么会跟你跑出来?”
景韬回怼道:“要怪就怪你母妃大冷天的还要把你生出来。”
他们刚到府门前,两个小厮便各拎着一串鞭炮点上,从没在自己家门口听见这么喜庆的东西,让承平有点猝不及防。
走进府里,府里的下人全都规规矩矩地跪着向她祝:“遥叩芳辰,生辰吉乐。”
再看暮色中的院子里摆上了冰雕灯,什么形状都有,淡黄的烛光将整个院子照的朦朦胧胧,好不热闹。
承平又吃惊又难掩笑意地望着景韬,他微笑道:“恭贺你生辰。”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一年前的今天,她还心心念念的想着怎么打败眼前这个人,可他现在竟然像家人一样为她祝贺生辰。
众人迎着她入席,今日景韬将他们熟识的亲朋都邀来了,着实让她有些惊讶,满肚子打鼓着吃完了晚宴,菜肴刚撤下,景韬又领着她到院子里去,这一天被景韬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放满冰雕的院子里,被邀来的客人,包括紫夜和阿莱她们,每一个人都排着队似的笑盈盈地递给了承平一枝梅花。
不一会儿,她手里便抱满了梅枝,疑惑的皱着眉。
元朗这时候不负他礼部侍郎的名头,自告奋勇的解释道:
“按照北列的习俗,男子求娶女子时要先由这位男子的亲友介绍他,女方的亲友看之过后,如果觉得满意,便将手中的花枝递给这位女子,得到的花枝越多,就说明越多亲友认可。这时男子可以亲自求娶。”
直到最后,景韬才出现,走向抱着梅枝,白衣红披风的女子,递给她一个北列传统的绳结。
“结此千千结,共赴年年岁。”
承平小声对景韬道:“都这时候了,整这套礼节做什么?”
他们的三媒六聘缺了此事,景韬要把原该有的还给她。
元朗给景韬的建议是趁热打铁,一定要趁热打铁啊!
景韬没有回答她,轻咳一声,人们便四散而去了,留下他们两个,欣赏起满院子的冰灯。
这些冰灯似乎讨到了承平欢喜,她看着兔儿灯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意。
在景韬心里悄悄盘算了许久的心绪,千丝万缕地绕住了他,疯狂而激荡的心情皆因眼前人而起。
景韬突然说:“当初逼你联姻是我不对,我现在想重新问你,愿不愿意与我结为夫妇?”
景韬的眼神依然是那么认真并且专注。
承平不自然地撇开眼道:“突然说什么醉话。”
“我在求娶你,给我一点回应。”
他朝承平伸出了手,掌心朝上,他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毫不犹豫的回答。
承平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不可思议的看着景韬,不敢出声,也一动不动。
面对李承平的沉默和犹豫的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就不是人们口中睥睨无双的英王,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懦弱无能的年轻人罢了。
是的,他也会害怕,他害怕李承平依然怨恨着他,并不是真心的想要跟他做夫妻。
实在是把李承平问倒了。
如果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还愿意嫁给景韬吗?
她在书斋,在剑庄,在军营,男儿的气息四处都是,也没怎么想过什么结为夫妇的事情——她永远都觉得,到时候再说吧。真的到这个时候了,她才发现自己原先应该好好想想,现在是真想不清楚。
景韬的出现绝对是一个意外,根本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景韬做的一切都是这样。
她本以为成婚后会继续想要把对方碎尸万段,又好像可以为了共同的利益结为盟友。后来,顺理成章、顺水推舟、顺其自然就走到了现在。
如果能重来,愿不愿意与景韬结为夫妇——
那当然不了!
她本来还有大好的人生去荒废,为什么要和一个人绑在一起?
看着李承平,景韬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把这份真挚的感情,毫不保留地传达过去。
“我不想要这场联姻成为禁锢你的牢笼。我希望你能把自己托付给我。”
李承平还是呆呆地。他在这里翻天覆地要把心挖给她,她归然不动地神游天地。
景韬咬着嘴唇,缓缓地垂下了伸出的手。
李承平又瞧见他那么委屈又软弱的样子,蹙着眉头,嘟着嘴,像极了没被满足的小孩。
她突然抓住景韬垂到一半的手道:“那就把我拜托给你了。”
身后是冰灯炫丽的光,眼前是心上人荡漾的笑容。
可他瞧得出来,李承平心里有犹豫,哪怕他们已经有过亲密,承平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他,或者爱他的话。景韬只当她不好意思开口,可是仔细想一想她对他的感情,很多时候是逢场作戏,对他的帮助和关心,和对其他人差别也不大。
他不能容忍感情里有这样的瑕疵。
景韬却放开了他的手,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你不要骗我,就算你说不愿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就是问一下你,不尊重你意见。”
李承平有些心虚地看着景韬。
“对不起,我不能使用一个我并不明白的词语,这是欺骗。”
景韬抚了抚她的脸道:“没关系的,男人会原谅女人的谎言。”
她看见昔日暴躁冷酷的人不忍斥她毫分,用尽了毕生的温柔,泪水突然不听指令的涌出眼眶,滑落到景韬的手背上。
“景韬,你的热情总是温暖我,我也很讨厌自己冷淡的性格。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女人?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没有人教过我.......”
承平苦笑着落泪。
景韬先是一愣,接着口勿去了她眼边的泪珠。
“我口勿你一下,你就会变成一个好女人吧。”
什么事情不能糊涂一点,非要搞得太明白,让双方都难过呢?
他们会是共度余生的人,有这一点就够了。
他们还会有漫长的岁月。景韬相信李承平一定会真诚的接纳他,慢慢爱上他。
景韬在心里慢慢叹了口气。今日是她的生辰,他只想让她开心些,怎么会把她弄哭了呢。
承平问:“如果我试过了,但还是做不到怎么办。”
人们总认为女人天生就有情感力量,比男人更懂爱和善良,显然,李承平比景韬还更不懂。情感力量又不是生而所有的,没有人给她,她怎么做的到。
景韬:“你记不记得端午节的晚上,我说你没学过珍重自己?”
承平记起那个晚上他们在街上遭到了刺杀,景韬可生气了。
景韬抱抱她,道:“学不会,就算了。以后有我珍重你。”
景韬是一个慷慨的人,对她更是。此时此刻,承平多么希望她是一个开心,健康,充满爱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景韬给予的一切。
承平抬头道:“给我一些时间。当我准备好了,我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