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想醒过来?”景韬坐在她床边,轻声道:“不想醒过来也可以,只要让我看着你。只要你还在。”
“承平,是我错了,好不好?”
他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等着被原谅的孩子。
“我不应该气你的,以后绝不再试探你。”景韬近乎无力的握着她的手:“我求求你看我一眼......”
那张鲜活的脸庞,如今苍白的像是一个瓷瓶,墨染的眉眼也不再眼波流转。
无数次的呼唤,眼前之人,还是不曾如往常般睁开双眼。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握着李承平的手,看着她苍白的脸,竟会渗出泪来。
爱与恨交织着,他已经分不清楚。
他只明白一件事,他们的生命交融在一起,如果这世界没有了李承平,也便没有了景韬。
天还微亮,景韬尚未起身,感觉身边有人摇摇他的肩膀,含糊不清道:“云琛,该起来上朝了。”
他先是一愣,而后瞬间反应过来,将李承平紧紧抱在怀里。
“承平,你醒了!”
怀里的人笑他道:“每日不是我先醒来喊你起?就你这懒虫,能拖到下朝再起呢。”
景韬不舍地放开她,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终于鲜活起来,眼边竟有湿痕。
“承平,我发誓,绝对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眼前的女子垂眸,过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睛道:“是吗?可我受的委屈,都是你给的。”
景韬怔住了。
李承平勾起嘴角道:
“自从遇见你,我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你真好意思说?”
景韬自感落入了一个漩涡之中,被急剧的吸了进去。
流光在门外大声喊:“王爷,该起来上朝了.......昨天皇上传话,您今天必须到场。”
景韬抱住疼痛的脑袋,大口大口喘气,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原来是梦。
景韬看了看身边依旧长睡不醒的人儿,好像又回到了从冰冷湖水里爬上来的那天,浑身都湿透了。
他躺下,将李承平拥入怀中。
“承平。我想给你好日子,像别人的那种好日子,再给我一个机会。”
离李承平落水,已过去十日。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春意应该是先是从柳树梢起来的,垂着的枝条顶端孕育着新的嫩芽,尽可想象,柳条在窗户前轻轻飞舞的样子。
卷发男子站在窗前,静静盯着一颗几年前就枯死的柳树,对身边瘦高的年轻人道:“她果真投湖自尽?”
“千真万确,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脉搏心跳全无。可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活过来了。”
男子在轻轻叹气,似乎是为此感到可惜,道:“我真没想到,一只狗就能逼死她。”
“属下觉着这事蹊跷,英王妃自尽的莫名其妙,现在英王悲痛过度,不理军务。”
卷发男子嘴角微微上扬,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窗台,道:“这倒是我们的好机会,不如送他们夫妻一同上路,黄泉路上好相伴。”
“这.......”
“让那几位在皇上面前,多替英王美言几句。”男子慢慢关上窗户,道:“皇帝也到了这岁数,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他的皇子考虑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英王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整个早朝,谁也不敢多往他那里看一眼,更不敢打听和议论英王妃的事情。
而早朝议论了一件事情:西楚已经陈兵边关,要与北列开战!
满朝文武如同炸开了锅,景韬早有预料,表现得不太惊讶。
西境的经济和人口落后,本来在西境的驻军下,边境的老百姓们哪怕吃苦受累,还能一点一点从漫山遍野的沙土里往外扒点粮食吃,好不容易将荒地改成了良田,数十年积累,却因战争分崩离析。
北列连年灾荒,本就民不聊生,而且朝廷上下不是一心,根本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西边是景韬的西路军驻守之地,皇帝本想派景韬前往边境点兵开战,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既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心疼景韬为李承平伤透了身心。
下朝后皇帝单独将景韬留下,呵斥道:“景韬!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竟然为着一个自尽的女人,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景韬眼里都是红血丝,满脸只剩下憔悴和怅惘。
见景韬不回话,皇帝更是生气。皇后和公主新丧,皇帝刚刚大病初愈,还得忍着悲痛尽心处理政务。
皇帝收了收怒气,道:“西楚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臣弟扛不动这江山,还请皇兄另寻良将。”
“你!”
皇帝想要发怒,仔细想想景韬的话,却忍住了。
之前皇帝危在旦夕,是景韬和太后一起把持着朝政,也算是有条不紊,让朝臣称赞英王还有治国之能。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皇帝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就像兵部尚书曹仕昌说的那样,他能够坐住这个皇位,当他驾鹤西去后,他的皇子继位,还能斗得过这位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的英王么?到时候再如前朝一般,来一出亲王叛乱,这北列的江山,还不是得落在景韬的手里?
皇帝看着景韬,心中很是矛盾,既是希望他能站出来扛这家国天下,又希望他只是一个无能的草包。
兄弟二人,一位发妻新丧,一位发妻命不久矣,抛开凶险的皇位争斗,生出了惺惜之情。
“朕知道你心不在这里,一心想着回去陪英王妃走完最后一程.......”皇帝缓缓道:“罢了,朕不逼你,跪安吧。”
景韬魂不守舍地磕了个头,确实,他只想陪着李承平走完最后一程。
没有李承平,这家国天下,他真的不想再扛。
景韬刚从宫里出来,便看见关窈站在马车边上等他。
“你不照顾王妃——”
景韬话还未说完,关窈急忙对景韬道:“王爷,您快回府看看王妃吧!她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