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山下鳞次栉比的一排排房屋上,千家百户都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白云安静地浮动在湛蓝的天空中,从原上远眺,不见繁忙,整个帝都被一种祥和的气氛所笼罩。
远处的树林幽幽地反射着绿光,在清风中摇响片片树叶。小楼上一红一蓝两个身影,目光越过撒落天边的红色玛瑙,落向原上正原地踏足的一匹棕马。
“十五日午正,启夏门,我要你去保护一个人,一到十六日卯初,任务就算完成。若是没有什么差错,你的价,一个时辰六百金,从午正到卯初,八个半时辰……”青年一边交待,一边递给她
“五千一百金!”女子抢在他之前回答。
齐炀愣了一下,点头道:“没错。”
“等等,”在他即将开口之前,许仙仙突然觉出些不对味来,“罗阡门不是杀手组织吗?你这是……要去保护人?还有,三成酬金……”
“这是保护人不是杀人,是一群人不是你一个人。”他旁边的少年没好气道,“你对钱有没有概念啊,像你这样的白羽,能拿到六百金不过是酬金优厚罢了。”
“罗阡门并非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是个血腥恐怖、充满争斗的地方。自新门主继位以来,上下整顿,厘清乱象。也正因如此,才渐渐为世人所接受和认可。”齐炀平日里并非这样总是板着脸,但对这个女人,他始终无法有好脸色。
明明是句不错的话,配合着他的脸色,却阴沉沉的。
“可惜还是出了内鬼。”许仙仙在心里想着,不然你干嘛整天一副有人欠债不还的模样。
许仙仙其实很喜欢“任务”这样的字眼和集体的氛围,比起单打独斗,她显然更习惯融于有更多人的团体当中。而纪律和统一也是她所向往的。
“制服?”鹿闵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你杀人之前还要提醒别人你是杀手吗?”
许仙仙弱声道:“没有就算了……”
“其他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要紧,因为鹿闵会和你一起去。你和其他人负责保护那个叫作徐林的富商,而鹿闵要保护的……是一件死物。只要徐林和那件东西能完好无损地到达他所指定的地方,那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许仙仙向他抱了个拳,情真意切道:“请多指教。”
“白羽护心,不沾杀戮。”一枚巴掌大的洁白羽毛飘入掌心,齐炀的表情有些凝重,“希望你不是一时兴起。”
许仙仙知道,这算是勉强给了她个身份,她立马神情严肃道:“放心,在出任务的时候,我就是罗阡门的人,不想旁的事。”
鹿闵没忍住“嘁”了一声,刚好被她看见翻了个白眼。
许仙仙顿时起了好胜心:“你别不信,咱们拿本事说话。”
鹿闵代表一脸黑如锅底的齐炀交待了任务详情,大概就是那京商徐林接了一桩好买卖,要将一些极其珍贵的物件送往南郊的邱家庄去与买家接头。然而这件事情走漏了风声,徐林担心对家和一些不法之徒会借机抢劫,制造事端。因此雇佣多方人马,只为送好这一趟买卖。
“听起来跟押镖似的。”许仙仙道。
“确实有镖局的人。”鹿闵抽了抽嘴角,也忍不住吐槽道,“这徐林该是有多胆小,又是雇镖局又是请罗阡门的人,他手下又不是没个能打的护卫。压一趟东西而已,架子挺大。”
齐炀微皱着眉,很显然还有些不放心:“无论如何,记得自己的任务就好。未免打草惊蛇、影响计划,到时你们会假扮成徐林身边的人,可能是护卫或者侍女。”
齐炀刚说完话,就发现青羡正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微微挑眉,做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你在担心什么?”许仙仙直接开口道。
“这趟镖——不,这趟任务,有些诡秘之处。”齐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沉默半刻才道,“那徐林看起来不像是有主意的人,不知为何却能押这样的东西。总之你们切记小心行事,路上若是有何不寻常之处……尤其是你鹿闵,不要四处打听。”
“神神秘秘的,”许仙仙没从这一堆废话里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暗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贩子呢,再不然就是个卖活尸的。”
交代完任务后按理说便无事了,可青年立在她的面前,似乎并不着急着走。
残阳渐渐落入远处巍峨高大的宫殿之间,天色冥冥,晦暗的天光将那英挺的侧脸塑造得像一具石像,眼尾收敛的下至眼不笑的时候更加阴沉。
“我有话和你说。”齐炀道。
许仙仙点点头。
“你没有下蛊,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他继续道。
许仙仙接着点头。
“但你确实变着法子折磨过我,在我看来,对一个修士识海上的侵犯与控制,不亚于牢狱中的酷刑,所以我也不为我的行为而道歉。”
许仙仙依然点头。
“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你确实救了我。你有着很惊人的反应能力,这也是我感到惊讶的地方。”齐炀把话转了大半圈,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般把眉毛皱成了川字形,又骤然松开,最终长舒一口气,正色道,“我知道你的身份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而你的手段也是我从未见识过的。”
他终于转移到正题上来:“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也处理和调查了很多事情。但最重要的是我想明白了一点——人不应该总是执着于一件过去的事情。”
“所以,青羡也好,别的什么名字也罢。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是个很冷酷的人,但或许不是坏人,既然加入我罗阡门,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青年伸出拳头,向她挑了挑眉,脸上的阴沉之色一扫而空。
“好!”许仙仙爽快地伸出拳头,和他撞了一下。
“还有我。”鹿闵闹了个大红脸,“看在你是我们十七门白羽里唯一一个女人的份上,我勉勉强强照顾你一下吧。但你要知道,我可是前辈。千万别以为你现在成了白羽就能在我面前瞎嘚瑟啊!”
许仙仙心情正好,懒得杠上两句,和和气气地和他碰了一下拳。
昔日相见时分外眼红的三人,气氛好得诡异。
就因为这一个消息,接下来好几天许仙仙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像是在期盼着某个节庆。直至七月十五那日,她才从路边随处可见的冥器和河灯中想起,今日仿佛是中元节。
最掩人耳目的方式其实不是通俗意义上的隐藏,而是让自己变得周围人没什么两样。把自己伪装成市井的一部分,就像把一粒米藏进米缸,是最绝妙的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