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已大亮,朝阳从绿色的山坡下游出,拖出了森林和房屋的巨大阴影。而本来和外来的人或非人们,都不得不从层层包围的紧张气氛中清醒。
正午烈阳,黑压压的人群几乎要将整个邱家庄涌满。然而从数目上可以制造出东市那样擦肩接踵的热闹和人声鼎沸的喧嚣的人群,却肃静得如同几排风吹也不动的铜铸的假人。
而此时,除却驻守庄外和负责搜查的士兵们,国师府清一色的道人们则更加缄默,虽然人数尚不足百,仅仅占了院落中长桌长椅一小半位置,便能给人以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刘横抱臂靠着后方的树干,目光越过那一排排背着弓箭的银甲士兵,直刺向他们中间格格不入的青衣道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而钱迪和吴客则和大多数人一样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短短半日里怎么就同时招了平民们最不想见和最难见的两伙人。
而无论是拿钱办事的镖局,还是从前以凶煞为名的杀手组织,都是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家伙,无论是腥风血雨还是和风细雨。
总的来说自由率性惯了,一时被这些同一个坛子浸出来的泡菜萝卜、同一片海域捞出来的鳕鱼围住,就像是野驹误入了饲良马的马窖,因此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而这样的不自在放在普通人眼里,则可能是另一回事。
阿仰舒皱着小脸藏在牙的身后,一看到人来便往后藏,小声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呀,为什么都凶巴巴的不说话。还有那个拿刀的,是不是在瞪我们。”
“圣女放心,都是些不相识的人,没什么所谓。”牙将对方打量了一遍,虽然脸臭,但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阿仰舒毕竟年纪太小,内心的担忧与紧张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减轻半分,眉头依然锁得紧紧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小女孩的呼吸一跳。
“怎么样?”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从不远处一处房屋中走出来,向他来处望去,人头攒动,仿佛还有几人向此处张望。
勾的手上端着一只民间常见样式的汤碗,侧身伸手递给了阿仰舒,摇摇头道:“还不让走,说什么必须配合大理寺调查,端着官腔呢。”
阿仰舒早渴了,小脸被太阳晒得发红,赶紧闷一大口绿豆汤下去,瞬间清爽许多。
牙看了眼不远处镖局一行人,眼神在被严密守卫着的高大屋宇停留片刻,然后挪开视线:“查案是真,询问也是真,只恐怕这里面还有些弯弯绕绕,轻易不要掺和。”
阿仰舒半懂不懂地听着牙的话,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地对着青年道:“阿爷说的中原话叫作——谨言慎行!”
勾并不在意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嘴里说出的话,他和牙对视一眼,自言自语了句什么,然后斜斜倚在背后的大树上:“他们事还真不少,偏偏我们还得一直等着?哥,为什么不去里间?”
牙的目光如同猎鹰一样警惕而坚定:“我不相信中原人。”
勾懒懒地点了个头表示赞同。
单从国师府和大理寺都出动的排场来看,就知道这便不会是一次简单的事件。
并且——定是早有准备的围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