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灰暗的天际如同调色失败的颜料,和冬日枯枝一样颓败。
银色的鳞片在天边泛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亮光,高大的卫士们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穿行,军靴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发出滑稽的声音。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双来自野兽的、绿色的竖瞳,在暗处惶恐不安地跳动着。
“嚓——”
“什么东西?”有卫士回头。
“吱——吱——”两道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尖锐嘶叫如同一把利刃,刺在了卫士们绷紧的神经上。
“嘘——”
卫士们屏息凝神,自觉地调整着自己在队伍中的位置,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那是怎样一种令人难以描述的场景。
锋利的草叶摩擦着被擦得雪亮的甲胄,黑鸦的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叫嚷,一道红色的粗线在缓缓翻滚着的绿浪中留下明显的痕迹。
“铁林!”皮肤黝黑的卫士感觉手上一重,回头时手臂和脖子上洒上一片温热。一只从小臂撕开的断手正被他握住,而后者的主人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同乡担忧地查看他背上被蛮横撕开的盔甲和高高隆起的血红脊背。
“拔刀!”将军一声令下,颜色浑浊的天际抛出无数条透明的鱼线,在视线模糊的芦苇丛中揭开了战斗的序幕。
这恐怕便是右内率所说的那个东西……
来自太子卫队的卫士们眼神一凛,目光和刀光一样寒冷。
一位阅历尚浅的少年犹豫开口道:“先前……殿下不是说活囚吗,现在……怎么又成了原地格杀。”
“因为这是命令,”旁边的卫士看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道,“拔刀!”
“是。”
比起太子卫队的镇定,另一边来自天井府的府兵精锐,则要紧张得多。
即使其中不少人都有过除魔斩妖的经历,也难免被适才的情景一怵。
“死透了。”有人探了脉搏。
“赶紧站起来,别忘了你是个府兵,想让那些皇城里的公子哥看笑话不成。”
“在那儿!”耳力好的弓箭手早已拉了满弦,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轻缓的风声被铁制的黑箭粗暴地冲击成碎片,兽类的嘶声由响亮陡转虚弱,愤怒使它高举前爪,意欲扑向那个发射出弓箭的方向。
三个卫士冲进丛中,忽而有人被一道黑鞭狠狠抽中,小腿被坚硬的倒刺撩出一道两个指头宽的血口。
近旁的人脸色瞬间也都难看起来,受伤的卫士咬着牙爬起来,立刻有人举着长矛替上他原先的位置。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简直见所未见。”长矛避开正面,从怪物的肋下刺入。它就如砧板上是鱼般被钉在原地,发出声声痛苦的呻吟,挣扎的动作也减缓了许多。
“呕——”
也难怪令人生骇,这怪物实在丑陋的可怕。它四肢奇长,有一匹成年马那样高大,皮肤上不附着任何毛发,骨骼和肌肉线条在青黑色的光滑皮肤下尤为明显。但它的背部和头部,却长满了鱼鳞般的硬壳,两条被斩下的前肢壮状如镰刀,似骨骼又似铁器。
一双青色竖瞳盯得人脊背一寒。
这般模样,只怕比画本里的阎王还不如,叫谁看了不皱眉道一声怪哉!
“哧呼——”和天空颜色同样灰败的深色液体从大小伤口渗出,如苔藓般覆盖裸露的青黑色皮肤,热气掩盖了死亡的冰冷。
温热的斑驳液体像颜料一样浸染绿色的画布,砍凿和穿刺的声响盖过所有窸窣,血液疯狂地涌向卫士们的手臂、小腿,如潮水般冲向大脑,点燃了战斗的本能。
暂时的人数优势使这很快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摇曳着的芦苇,棉花般的白絮如雪花般飘散,不自量力的妄图掩盖野蛮的暴力。
然而,只是暂时。
“你们听!”过于惊讶而导致那人发出一声几乎破音的尖叫,像只划破了的竹笛。
但没有人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