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闵见许仙仙没什么大碍,本来就想尽快返京,快到晚饭时刻接到一条消息,信鸽飞来的时候被卫士一箭钉死在树上,似乎也不打算解释。
虽然情有可原,鹿闵心里难免有些疙瘩。好在对方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后来还特意寻来一只机械隼,代传讯息。
“门主那边事务繁多,正在做中秋时的人员安排,细节商讨十分繁琐。”鹿闵的言语十分含糊,他叮嘱道,“契约固然重要,但也不是不可变通。罗阡门不留死人,你太冒险了。”
许仙仙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时头脑一热,又笃信朝廷的人会及时赶到,甚至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在大部队赶来之前先溜走脱身。
的确太冒险了。
只是因为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讯息,就不顾安危,不顾处境,贸然地潜入龙潭虎穴之中。许仙仙先前反思自己的作为,明明只是前一天的事情,怎么当时就像脑子坏了似的。
那么冲动、那么失去理智的,像个傻子似的。
她攥了攥袖子,轻轻“嗯”了一声,一句“我错了”脱口而出。
鹿闵像见鬼了似的看她一眼,半晌才低声道:“太子不是好糊弄的人,你一日在罗阡门,便记得不要随意招惹朝廷。”
后来又叮嘱了些什么,许仙仙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乖得不像话,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鹿闵不自在起来。
小娅向两人说明了青羡的伤势,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她。
快要走的时候,鹿闵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很郑重地对许仙仙道:“放心,你不会白做事。”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让脑子本就还晕的许仙仙琢磨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鹿闵可能是在说酬金的事情,顿时感觉充满了动力。
但同时不免疑惑,这后半的尾款……要怎么拿?
小娅神神秘秘:“这个嘛,镖局的人不一定能拿,但咱们……自有咱们的法子。”
晚饭清粥小菜,没太多内容。
主事的人里始终没有谁来找过她。倒是有人问了小娅她的身体情况,小娅也不知道该说得好些还是坏些,只模模糊糊说能下路走了。
对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
许仙仙本来想去找找主事的人,问些情况。
但奈何药效过去,伤口开始发痛,惹人心烦。许仙仙端了碗粥,趁小娅去盛汤的空当,爬上了她暂住的那户人家的顶楼,又顺着木梯坐到了层层瓦片的屋顶。
瓦片没有白天的热度,透着冰凉钻入她的皮肤,许仙仙心情稍好。
脑子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些,开始回忆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
载着一堆妖怪在山路上飞奔,被冰原巫女梅开二度地捅了腰窝子,死猪似的被泡在人肉搅拌机里差点给剁了做饺子馅,不顾伤势跟着一只来路不明的灰耗子东窜西窜窜进地下圣库,被朝廷的人发现不说还险些给当成奸细剁了……
望向月明星繁的天空,眼泪花忽然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什么样的妄想和不切实际的希望,让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大哥,明明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后来想起根本就不靠谱的线索,和更加不靠谱的直觉。
能让一个人迅速坚强起来的,不过是孤立,而能让一个人迅速柔软下去的,也不过是依靠。
把一个不会水的人踹进河中,如果他足够想活,说不定挣扎着挣扎着就会水了。而一旦再让他看见河岸,这个在陆地上长大的人,便会不顾一切地游向岸边,甚至忽略险滩和礁石的危险。
血缘的羁绊是无法抹去的,更何况是最亲密的、相互陪伴的兄妹。长兄如父,许祁敬少年老成,处事较同龄人更为沉稳,但当年毕竟也就是个未及冠的愣头青。
和比自己年龄相差十数岁的幼妹相处,时常手足无措,更别提是个能走路就敢跑,闯祸战力能以一当十的小兔崽子。
在学业上从未遇到阻碍的许祁敬,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难题。
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