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得如同牛奶般的白雾散去,许仙仙不知是否错觉,分明还是一样的脸,眼前的轮廓却变得陌生起来。
长袍是可以与那串满绿翡翠相称的颜色,浓郁明亮得像是夏日池子里盈着露珠的荷叶。
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样一件华丽漂亮的衣服,却被穿衣服的人拧得像麻花一样缠在身上,一条玉带钩斜斜地扣在肩膀的金属扣上,看上去不伦不类。
“小洛哥,你是不是长高了。”许仙仙仔细打量了他下,发现不仅是长高了,好像连体型也有不小变化。
许仙仙用眼神描摹他的五官,从眉骨的形状到鼻梁、下颌骨……不由得困惑起来。
好多年不做人,化回人身的洛亦泽又恰巧碰上了沧海那种穿戴繁琐的立领长袍,衣服背面依靠刻意设计的褶皱组成张扬的蔷薇花形状,此时生生被扭到了胸前,活像是戴了朵大绿花。
“这什么玩意儿这是。”少年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呲牙咧嘴,仿佛他越用力,这件衣服就会乖乖听话,服帖地穿在他的身上。
那丫头环顾四周,风悄悄的,目光落回他的身上:“小洛哥你快点,现在没人。”
“别催——”洛亦泽本来好容易扭正了,最上面两枚祥云形状的金纽始终扣不上,脖子上差点给勒出条红痕。
他扫了一眼,那丫头移开目光,正悠悠闲闲地盯着池里的鲤鱼看,头顶睡翘了几根头发,原先可能用水压过,现在太阳一出来,气昂昂像野草似的嚣张竖起。
“好了,这下走吧。”最终两只huli耳朵一耷拉,软乎乎地贴在头皮上,洛亦泽如获大释,拂了拂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
“啊?”许仙仙忽然愣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口型保持在一个张开的“O”状。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秀丽面容上勾出明显的笑意,琥珀色的虹膜像盛满金漆的玉盘,随着云翳的移动而折射出不同的光线,“知道吗?你这样看起来很蠢,”洛亦泽笑着看她,喉咙靠后的位置微微振动。
许仙仙的看他目光定了定,嘴还没合上,显得有点傻乎乎的。
空气是静的,就像被四面不透风的墙围住,然后某种声音从墙缝里传出,哑哑的,像来自魔鬼城沙砾间的摩擦声,直钻入她的头顶的骨缝里。
“如果你来自血月之巅,我会帮你绑在悬崖顶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让你在最烈的阳光下暴晒。如果你来自大荒泽,我会把你捆起来,投进秃鹫的巢穴。所以你最好现在告诉我——”
那双和商鼎人不同的、琥珀色的、给人以昂贵之感的眼睛,此刻如镜子般投影出她的脸。金色的细碎光点在他虹膜的下方流动,镐镐铄铄,像打铁匠健硕的手臂下迸出的一河铁花。
那样温柔又阳光的少年,眼里噙着点点笑意望向你时,就像一只慵懒的蝴蝶翩翩张开了自己美丽的彩翅,怎能不让人迷惑。
女子依然发愣,目光是肤浅、单纯的,或许还带着些许羞赧和无所适从,那些在少女脸上很常有的表情。唯独,没有他所想象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少年微眯了眯眼,就像猫儿在晒太阳时常做的那样。
从远处看,他将头凑到女子的颈边,动作就好像在亲吻她的头发。只有风才能听见他亲密的、低声的、诱惑的、如同恶魔般的低语。
一个清脆的响指,平静如鉴的水面泛起一丝丝波纹,灰尘和树叶从静止到下落,挣开了风的束缚。女子如梦初醒,瞳孔微颤了颤,目光瞬间捕捉到地上一枚金闪闪的物件,她立刻上前捡起来。
“小洛哥,你的发扣。”
许仙仙将发扣递给他,在手指相触的一瞬间,内心忽然一紧。
“谢谢。”清脆悦耳的少年嗓音,洛亦泽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