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小酒喝了几辆,夏骥似乎醉意上头,眉眼唯有熏红,笑意浅浅:“汪曾祺曾有一文,是写昆明菜的,说,很多人以为昆明菜接近四川菜,其实不一样。昆明菜不像四川菜那样既辣且麻,昆明菜比较清淡纯和。云老师做的菜倒是比较接近四川菜,浓厚强烈。”
云绣说道:“汪曾祺也说了,他那一文是给外地人看的,不是给昆明人看的,跟昆明人谈昆明菜,岂不是笑话。”
意思就是,我爱吃辣,就喜欢做这样浓厚强烈的菜。
夏骥微怔,而后笑起来:“论到辩驳,云老师就没有相让过。”
云绣:“……”
“云绣爱吃辣,我也爱吃辣,所以我们平日做菜,味道会重些。”越言辛接了话说,“夏老师是湖南人,吃辣的本事应不比我们差。”
夏骥啄了口酒,摇头:“我母亲是江苏人,她不喜辣,我父亲迁就母亲,家里很少吃辣。我是上了大学后,在外头养出喜欢吃辣的习惯,但终究不能跟从小啃辣椒的湖南人比。”
越言辛没想到夏骥竟然谈起家事来,觉得稀奇,又听见他说:“你们不晓得我父母的事,我妈家里人口多,养不起,家里的女儿都被送人,只留下儿子亲自养着。我妈从小寄人篱下,后来为了几担米,嫁给了我爸,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
“父亲家里看餐馆的,创业半辈子,规模起来了,左右也算是个连锁企业。开餐馆的,孩子偏偏喜欢读书,一读就读了许多年,不愿回去接受餐馆,只愿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夏骥神色渐渐黯然,“家里人不肯,闹僵了。读硕士的时候,我就搬了出来,自己打工赚钱读书。”
“偏偏又喜欢赚不了钱还要花钱的专业,闷头读。二十七岁那年,拿着那点可怜的积蓄,非要出国,女朋友与我吵了几次,掰了,我也如愿出了国。再回来,和你一样,毕业、入职,成了如今的我。”
夏骥的目光落在云绣身上,云绣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她更辨不明白,夏骥说这些话的用意。按道理来讲,夏骥与她、与越言辛并不算熟悉,这交浅言深的,也不出于何目的。
云绣偏头去看坐在身侧的越言辛,见他神色中似有落寞,猜到他大概事想到自己的事情,想到自己当初没能彻底地与父母反抗,最终放弃继续读地质学,回到卓越集团接手家族事业。
云绣伸手过去,在桌面下握了一下越言辛的手。越言辛缓过神来,朝云绣笑了笑,转头看向夏骥:“没想到夏老师还有这样坎坷的经历。”
“是不算顺利。”夏骥语气变得清冷起来,“所以我敏感又脆弱,尤为嫉妒那些顺风顺水的人,比如你,云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