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祁韫他们到了医院,给何宴舒打来了电话。
他放开姜棠接通,先前所涌现出来的伤色消失殆尽,恢复了他的阴翳:“谢董,想好了吗?”
谢祁韫大步朝姜庆祥的病房走去,让他把电话给姜棠。
何宴舒挂断电话,直接连起了视频。
原本落进谢祁韫世界的姜棠是一轮晨阳,这刻他却在她的眉宇之间看见了落霞与孤鹜的凄呛。
她眼中没有恐惧,甚至有一种认命地死寂。他不知道何宴舒对她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姜棠以往眼中的那团光,灭了。
谢祁韫与何宴舒两人进入了病房。何宴舒从镜头里面看见了睡的安祥地姜庆祥,他催促他:“谢董,你这速度比我想象的快。”
谢祁韫一双泛红地双眼看着靠在树干上泪流不止的姜棠:“何宴舒,我要你保证姜棠的生命无碍。”
何宴舒笑着,笑中有种站上顶端的胜利:“谢祁韫,这我可不能保证。”
如果何宴舒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定然会当即捏死他。但是,现实的情况是他被何宴舒所拿捏。
他的手颤抖地伸向姜庆祥,他的手落在了氧气罩上,颤抖地正要把它缓缓去掉。
沈灼连忙拉住他的手:“谢董,你不能这么做。”
他只是看着姜棠,想要为她祈求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覆灭了自己。
何宴舒笑得洋洋洒洒:“姜棠,这滋味怎么样?看着自己的丈夫杀死自己的爷爷,这感觉一定很刺激是不是?怎么办,我突然不想你死了?我让你活着,好好活着。活在对谢祁韫的爱与恨纠结中。”
姜棠泪水不断,不断重复着:“不要。不要。”
谢祁韫的手还是没有松开氧气罩,他甚至推开了沈灼的手臂,与何宴舒交涉:“何宴舒,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何宴舒趁机蛊惑:“谢祁韫,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就因为一个女人,就这么放过了姜家。想想,你父亲是怎么被姜家人逼死的?”
姜棠止不住的摇头:“不要。不要。”
当她看见谢祁韫就要拔掉姜庆祥的氧气罩时,她向前匍匐而去,恍若自己就在谢祁韫的身边,能拉住他似的。
她趴在地上,大声地吼出来:“谢祁韫,你要是杀了我爷爷,我就杀了你的孩子。”
这话一出,谢祁韫的手戛然而止,整个人陷入了静止状态。
他在分辨姜棠的话语的真实性?
不是,他是在努力地消化姜棠话语的残忍性。
何宴舒伸手摸了摸姜棠的腹部,心生另外一种玩法。他回到车上去,拿来一把水果刀,强行塞进姜棠的手中,笑容是无尽地猖獗:“谢祁韫,我们换一个玩法。看是你狠心杀了姜庆祥?还是姜棠狠心杀了你的孩子?”
姜棠知道孩子已经没了。她不假思索地就用刀尖刺进了自己的腹部,虽说不深。
霎时间,谢祁韫的双膝无力地跪在了姜庆祥的病床前。他握着氧气罩的手仍旧没有放开,头埋在床沿,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
他消化不了姜棠的话,姜棠的行为。
他怎么能对她这般残忍?
何宴舒还在继续说:“谢董,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杀了姜庆祥。这边,我再帮你杀了姜棠。到时候,你不仅为父亲报了仇,还能把远信纳入gk旗下。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找你算账。你看,我是不是替你想的很周到?”
他又对着姜棠说:“姜棠,你说当你死了之后。谁会顶替你谢太太的位置?我想沈涛应该会千方百计把沈吟夏嫁给谢祁韫吧。到时候,他们谢沈两家在a市还有谁可匹敌?”
沈灼怒吼出来:“何宴舒,你是不是疯了?”
他拿起刀玩耍着,在姜棠的脸上来来回回:“我早就疯了。”
沈灼但是何宴舒伤害姜棠,唤了一声:“谢先生。”
谢祁韫仍旧低着头,泪还在落下,这是他爱上姜棠的这番浩劫的其中一站。沈灼注意到,他握着氧气罩的手不断在用力,似乎下一秒就会把它扯下来。
他也担心谢祁韫真的杀了姜庆祥,便说:“谢先生,就算你真的按照何宴舒的做了。他也不可能放过姜棠。”
他何尝不知道何宴舒这是要玉石俱焚。
何宴舒说:“姜棠,你不知道谢祁韫有多很姜庆祥吧?你是不是很好奇,姜庆祥是怎么逼死谢绍禹的?”
姜棠摇着头,表示自己不想要知道。刚刚经历了他摧毁父亲的洪荒,不想再掉进另一滩泥沼。
谢祁韫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变得狠绝与冷厉。他不动声色递给沈灼一个眼神,他立即离开了病房,叫来医生与护士在外面等着。
当年,他父亲败给了与姜明瀚的情义。如今,他败给了自己对姜棠的情意。
为了拖延时间,谢祁韫首次主动启口了谢姜两家的恩怨。他想,如果这些事情姜棠一定要被告知,那么他也希望自己亲口告诉她。
他看着姜棠抗拒聆听地表情,犹如万箭攒心。可是为了拖延时间,他还是出口了两家的恩恩怨怨。
谢祁韫的奶奶于笙出生于糕点世家,后来因为战乱的缘故,家族没落了。谢绍禹一直没有忘记母亲的临终夙愿。从纽约大学商学院毕业归来,便着手创办公司,想要重振于家的招牌。尽管父亲并不赞成他从商。
那些年,谢聿珩潜心研究学问,谢家的经济状况算不得好。故而,谢绍禹在国外求学的时候,便在四处找寻资本投资。在他回国之后一年的努力之下,终于有投资人愿意投资了。
他找到了刚归国不久的姜明瀚,想着两人一起。到时候他管生产研发,姜明瀚负责业务管理。
姜明瀚当时正值丧母期间,心绪紊乱,也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就点头答应了。
他回到家里这件事告诉给了姜庆祥,他听过一片淡然。然而,两人都不知道,姜庆祥却私下多方打听,找到了谢绍禹的投资人。
他悄悄前去拜访,依着商人之间的算计,整整一下午谈下来,投资人便顺了姜庆祥的意思,只是担心这配方。
他觉得这是小事,说自己有办法。就这样,原本谢绍禹与投资人之间的五五分,也变成了姜庆祥与投资人之间的三七分。
想着的是,等以后发展壮大了起来,他们手上的资金充裕了再从投资人手上所持有的份额买下来。到时候,就成了他姜家的企业。
与投资人谈过之后,姜庆祥回到家里。很快就让把谢绍禹邀请到了自己家来吃饭。
谢绍禹有着文人的天真,加上两家又是世交,根本就没有多想。谁知道,两三瓶下来,姜庆祥便从谢绍禹的口中获得了糕点的配方。
当晚,姜庆祥让姜明瀚把他送回家去,他还在夸赞姜家的酒好喝。三天之后,他去找到投资人说投资的事情,才知道自己被姜庆祥算计了。
他跑去姜家大声质问姜庆祥,却被人赶了出去。
姜明瀚在旁边看着,左右为难。当时,父亲要如此做的时候,他便不同意。说两家关系这么好,怎么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但是姜庆祥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姜明瀚便妥协了。多年以来,姜家虽然从商,却是难以壮大。如今遇见了这么一机会,他怎能放过?
谢绍禹做不来下流卑鄙的事情。便找来律师一纸诉状把姜庆祥告了。但是,这场官司经过姜庆祥的多方运作,最后以谢绍禹的败诉收场。
他在法庭之上,大声质问姜明瀚。
姜明瀚仅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未曾为他说半句话。其实,在开庭的前几天,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到姜明瀚,希望他能在庭上为自己作证。还说,只要拿回了于家的配方,他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姜明瀚又一次地辜负了他的信任。
因为那年谢聿珩的身体很不好,这些事情他都是瞒着父亲的。可是,谢聿珩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竟然一病不起,未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谢绍禹扑倒在父亲的床前一阵痛苦,道是自己对不起父亲。在之后谢聿珩的葬礼上,姜庆祥没有丝毫愧色地前来祭拜。
谢绍禹怒不可遏地要将他赶出去。他却故意一次次地激怒谢绍禹,致使一向冷静克制地谢绍禹对他大打出手。
就在大家还未来得及劝阻时,两名民警突然冲了进来。以殴打罪带走了谢绍禹,他被罚款加拘留了半个月。
在这个半个月的时间里面,姜庆祥紧赶着时间,成立公司,组织团队,按照于家的配方制作出了第一批糕点,又请来了当时红极一时的明星代言宣传。
当谢绍禹出拘留所出来时,街上四处都张贴着姜记糕点的广告图片。公司后改名为远信。
他一气之下,边走边撕着广告到了姜家外面,要冲进去找姜庆祥算账。结果却是被姜庆祥请来的保安一顿狂揍。
他被打得匍匐在了姜家的大门口,仰头看着屋里站在姜庆祥旁边的姜明瀚,一声哀鸣,无限绵长。
姜庆祥就是要致谢绍禹于死地。他深知,自己抢走了于家的配方。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加上他了解姜明瀚,所以便彻底狠了心。
谢绍禹满身是伤地回到家中,迎来的不是妻子林美华的关心,而是抱怨。他知道她心大,志不在这小小天地。
林美华说:“我本还奢望着等你公司成立了,赚了钱,我就可以去国外发展了。现在好了,东西被人抢走了,钱也给人赚了。”
他颓废地坐在正厅的实木椅子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妻子的埋冤?属实是他自己大意,信错了人。
后来,他又几次找到姜庆祥,或者姜明瀚均是无果。他想要冲进姜家的食品厂,把一切砸的稀巴烂。但是每次都能被人拦下。
不久之后,他便发觉林美华出轨了。对方就是他当初所找的投资人,姜庆祥从中牵的线。
他责问林美华的背叛。但是她却不以为然:“难不成你要让我跟你一起死?”
就是这么来自妻子随意脱口而出的死字。让这刻万念俱灰的谢绍禹跑到了姜家的食品厂纵身一跃。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位需要照顾的儿子。
姜棠看着谢祁韫的眉眼,是同一场悲哀。他的悲哀是家的破碎,她的悲哀是她心中爷爷父亲蒙上了阴影。
他仍旧跪在地上不起,像是在请求某一种宽恕。终于,他把往事的这把刀亲自插进了姜棠的身上。
他有些不愿面对姜棠明媚跌入了灰暗,低垂着眉眼。他不知道这一场事故之后,自己要如何去修复她性格上的那份灿烂?
就如同当时他获悉林美华背叛父亲。曾经,他以为母亲只是为了追逐梦想,所以不得已走了。
他可以忍受母亲把自己当成了累赘,却不愿承认母亲成为了把父亲推向死亡的刽子手之一。
他想,如果那段时间林美华能暂时放下欲望,陪在父亲身边,父亲不会走,他的家不会破。而父亲一定会凭着多年所学,在时间的磨练下,重振旗鼓。可是,他们就这样一环扣一环地,摧毁一个人活下去的那份意念。
姜棠的世界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撞击,她记忆中的所有美好,都在一寸一寸地被乌云覆盖,进而吞噬了她。
何宴舒见谢祁韫丝毫没有杀姜庆祥的手,拿起刀架在姜棠的脖子上,浅浅地一刀下去,血流了出来。
谢祁韫惊恐地大吼:“姜棠。”
何宴舒还在试着加深深度:“好了,现在故事也讲完了,该说的也说完了。谢祁韫,你也该动手了。”
姜棠担心谢祁韫真的会下手,有些无力地说道:“谢祁韫,我爷爷已经是垂死之态。你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位将死之人毁了自己。至于我,既然是姜家对不起你们谢家。那么你就不应该再管我。”
何宴舒伸手勾着姜棠的脖子,白皙地脖颈上是一道醒目地红色,刺痛了谢祁韫的双眼。
何宴舒是不要命的狂徒,不断试探谢祁韫,他的刀一点一点地往姜棠的脖子深处去。血也越来越多,滴落在她的衣领处。
谢祁韫不敢去赌姜棠的命。他闭上双眼,眼看着就要摘下姜庆祥的氧气罩,沈灼突然说:“谢先生,算时间王队他们应该快到了。”
然而,他要的不是应该。所以,他还是缓缓地摘下了姜庆祥的氧气罩,泪从他的双目中汩汩而出:“小姜,对不起。”
早已等在外面的医生听见了仪器的滴滴声,迅速推门而入。这边,何宴舒也听见了警笛声。下一秒,就看见王队与其他几名队员就跳下了车,钻进丛林,对着何宴舒步步紧逼。
他把手机扔掉,起身从姜棠的身后拖着她不断往丛林深处去:“姜棠,你们要逼我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姜棠也不再害怕,如果孩子还在,她或许还会求生。如今孩子没了,又得知了这样一番真相,想着死了就当是替爷爷父亲还了谢家的债。
她没去质疑过谢祁韫话语的真实性,她知道,自小他便不会骗她。即便要骗,说的也是好听的话。
王队缓慢朝何宴舒靠近,劝说他:“何宴舒,你不要一错再错。想想你的孩子,你的妻子。”
何宴舒冷笑道:“我哪里有孩子?有妻子?你们知不知道,沈涛这唯利是图的小人,看我没有了用处,就一心想要沈吟夏跟我离婚,还让其他男人来当我孩子的爸爸。”
王队说:“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放弃自己。想想,人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我听说,沈小姐对你很上心。在你失踪的这些时间里面,她一直都在找你。”
“我知道。哪又怎么样?可是面对她家人对我看不起,她除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还能做什么?他们凭什么在我面前那么骄傲?我只是出生比他们差了,其他的我那点比不上他们。”
他竭力地控诉这世界的不公:“这些年来,我努力努力地往前跑,别人学习的时候我在学习,别人玩的时候我也在学习。但是,姜明瀚不喜欢我,沈涛不喜欢我。他们眼中只有那些豪门望族的子弟。可是这些人,除了整日拿着父母的钱吃喝玩乐,还会什么?”
王队提高了音量:“但这一切都不是你杀害他人的理由。”
何宴舒大吼一声,拿着刀对着他们挥舞:“我知道。我当初也没想过要变成这样。但是,姜明仁算计我,逼我。让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姜棠听着,终于明白了父亲不喜欢他的理由。
愤世嫉俗,怨天尤人。
即便后来他是被姜明仁所逼,但是在这不归之路上踏出第一步却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如果他当时获知了事情的真相,换一种方式解决,或许他就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何宴舒长时间的陷在一种自卑与敏感的情绪之中,难以看清自己。他在姜家生活的十多年,所见识到的荣华与名利,就像是罩在他头顶上的紧箍咒,牢牢地锁住了他。
何宴舒一直拖着姜棠后退。她脖子上细长伤口,还在慢慢淌血,联合腹部的疼痛,让她身体越来越乏力,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躺下去。
她脸色苍白,声音趋近于死亡边沿:“何宴舒,你杀了我吧。就当是我代他们向你们赎罪了。”
何宴舒笑她:“姜棠,看你也不爱谢祁韫嘛,舍的这么干干脆脆。要不我们两个人一起死,在黄泉路上还可以再续前缘。”
姜棠说:“何宴舒,如果我们真的都死在了这里。我也不会再与你同路。”
这话,激怒了何宴舒。他把刀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就在这时,王队救人心切,一枚子弹从王队的手枪里面对直飞了出去,恰好打中了何宴舒的手臂。
刀,顺势落地。
只是,他在后退的过程中没有看清楚身后的路。不小心踩歪了,两人身体一滑,双双跌入了身后深绿色的湖中。
王队大喊一声救人。
队员纷纷扑向湖中,几分钟后救起了两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