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放眼再看,谷虽不深,但岩壁陡峭,竟无一处可下脚。不过武功稍好些的人,要下去该不难。
她说出心中疑惑,便听顾星漠答:
“今年初我带九哥来,他没你这么惊叹,只嘱咐我,若此处真有九色鹿,便不要惊扰它,在山上看看就好。”
阮雪音略想想,微笑道:“你倒听他的话。”
“长兄如父。九哥不是我长兄,但我敬他如父。”
阮雪音心下动。顾星朗登基时,信王、宁王已在宫外,十一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拥王年纪亦小,照看顾星漠的重任,自然便落在这位少年天子身上。
而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四岁。
无怪他脸上总没有少年气。前朝后宫,事事要理,想撑下来,只能拔苗助长。
一个人想要变成什么样,先假装自己就是,装着装着,也便成了真。
这是书上的道理,她莫名觉得是他彼时的做法。或许到今日仍是。
天色尚明,山谷幽静,明明在低洼带,她还是感觉到了谷底的风,因为那些花木开始轻轻摇曳。
“看来这座山谷不是完全封闭的,山壁间应该有缝隙,或者也可能,是那条溪的缘故。”
顾星漠点头:“我也发现了。所以九色鹿生活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真的有?还是从来都只是传说?”
“有吧。都说三哥当初是猎到的,只不知为何没有带回来。那年我刚出生。据说九哥也在场,我后来问过,他说是真的。”
“你就没问问他,他们当初是在哪里猎到那只鹿的。可是在这里?”
顾星漠一愣:“我倒问过他在哪里,他不说。但我没问过是否这里。”
阮雪音了然一笑:“你说年初带他来过,他并不惊讶。我猜,并不因这山谷不够惊艳,而是他早就来过看过。那么很可能是这里。”
顾星漠仰头看她:“也许。”
阮雪音笑意不减:“你适才说,你九哥讲的是,不要惊扰它。是它,不是它们,确定?”
顾星漠歪着脑袋想片刻,点头道:“是。”
“据我所知,鹿这种生物,群居为多。他若不是在此地见过,怎会明确说一个‘它’字,笃定是一只?”
顾星漠眼神大亮,恍然抱拳:“嫂嫂,闻名不如见面。我要拜你为师。”
阮雪音愕然,继而失笑:“没被证实的事,不要轻信,万一我猜错了呢?就算对了,也是雕虫小技,你九哥比我厉害,你还是跟他学为好。”
“九哥可不认识这么多花花草草。”
阮雪音瞧他老成了一下午,此时倒有几分孩子气,更觉有趣:“认识花花草草不难。你闲暇时多看几本植物图志,再与这夕岭里的花木一一对照,就都识得了。我的老师也不教我认植物,我就是这么学的。”
顾星漠依然仰头看着她,一副认真神气:“我以前偶尔会想,什么样的姑娘能配得上九哥。嫂嫂,我对你很满意。”
阮雪音听这话本不太自在,但那句长辈口吻的“很满意”配上他过分正经的表情,实在很像开玩笑。遂也放下正经,摇头笑道:
“你九哥的良配是瑜夫人。这世间诸事,不能这样简单下结论。你还小,以后会慢慢明白,无论人还是事,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东西需要考量。皇家儿女,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