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信息,她出发前才从慕容峋那里知道。
“也谈不上不喜欢吧。”阮雪音神色淡淡,从五斗柜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方带提手的乌木小箱,“只是这宫里不止一位夫人,总要一碗水端平。他素来事忙,本就不常往后宫走动,时间精力一分配,显得恩宠少罢了。”
竞庭歌表情更添意味,“听你这么说,倒像对这后宫形势了然于心。一碗水端平,怎么到你这里就半滴都没有了?”
阮雪音拿了小箱,至圆桌边搁下示意她自己过来装,一壁闲闲道:“你说呢?”
竞庭歌捧着大大小小的瓷瓶过来,一个一个往箱中放,“他当真这般防你?绝色当前,视若无睹?”总共七个瓶子,她摆得仔细,由小到大,甚讲章法,“不是我自大,下山五年骑马观花,这世间美人我也看了不少,”
加之慕容峋热衷品评美人,她更是没少跟着见识,“与你我一般美的,本就不多;有你我这般气度风华的,一个都没有。”她粲然而笑,“毕竟如咱们这般随老师深居蓬溪山十余年,学了一身好本事的姑娘,当世再无第三人。”
竞庭歌自己在苍梧五年,从慕容峋到慕容嶙再到其他那些她懒待搭理的名门登徒子,无一幸免,或远或近,直勾勾盯了她上千个日夜。
阮雪音身为夫人,名正言顺,再是身份立场存疑——
一个少年君主,血气方刚,冷淡自持到这种程度?
此般情形,超出了她五年来对于男子的认知。她心知肚明,自己若不是被慕容峋护在蔚宫,早不知惹出了多少麻烦;而慕容峋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八月静水坞傍晚的画面浮上来,她撇嘴,将之逐出,便听阮雪音淡淡道:“确是你自大了。世间美人千千万,风华气度各不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我这样的。你若见到这祁宫中其他几位,或许会同意这句论断。”
她不太习惯竞庭歌突然和她站在一处,以“咱们”的语气俾倪天下——
应该说非常不习惯。而此时谈话重点并不在美丑高下,她想问的还没问完。
“瑾夫人不是还有一位哥哥?却是鲜少听说他的事。”
蔚国相府长公子,一代名相上官朔的独子,偏偏对朝堂之事全无兴趣;大陆上多年来盛传,此人热衷经商,不到二十岁便赚得盆满钵满,然而没几个人说得清他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嗯。是有这么号人。”
这叫什么回答?阮雪音再追,“你在苍梧这些年,竟没与此人打过交道?”
竞庭歌排好了那七个瓷瓶,觉得满意,将小盒盖上,扬眸看她:“你突然这么关心上官家的事做什么?因为那位蛰伏祁宫十二年的上官小姐?”一壁说着,随意坐下,拿起桌上青瓷杯给自己斟了半杯,“那位上官大小姐究竟怎么回事,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又是怎么参与进去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眼见对方斟了茶就要往嘴边放,阮雪音忽然反应,伸手将杯子一把拿过来,“这个杯子,长久没人用,怕是积了灰,我让人换一套进来。”
竞庭歌措手不及,满脸愕然,呆一瞬道:“这不是你的寝殿么?你在寝殿不喝水?怎会长久没人用?”
阮雪音也有些呆,正在盘算说辞,被竞庭歌抢了先:“我倒忘了,一共两盏茶杯,你一盏,他一盏,哪里还有旁人的?”她表情怪异,有些笑不出来——
看样子,顾星朗是进过这间屋子的。不仅进过,还喝过茶,而阮雪音还不许别人用他用过的杯子——
她顿觉噎得慌。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毛病?各种矛盾,各种说不通——
看来得今晚家宴众人照面,才能窥得些许究竟。
这般想着,阮雪音已经推门招呼外间安排。云玺亲自捧了簇新的一套紫砂茶具进来,妥帖安置下,又斟好茶,恭谨奉至竞庭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