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时,言灵和慎思已起身。三人耳力甚好,早已听出了玄机。
张远山一路骂到宅门前。
此时门外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小老百姓,交头接耳地议论,眼神不住往宅内门瞟。
众目睽睽,几个门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轻易动手,以免惹祸上身。
阶下跪着个男人,年约五十左右,灰色长衫展在身后,把头磕得砰砰响,一下一起间,能看见他汗如雨下的脸以及磕到发肿的额头。
“我家小姐绝不会杀父弑母,内有隐情,请青天老爷明察——”
“我家小姐绝不会杀父弑母,内有隐情,请青天老爷明察——”
来来去去,就这一句话。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张县令气得浑身颤抖,还要上前扶人。
不忘扯着个笑容对面不远处的围观群众,牙缝却挤出愤恨的低语:“你个刁民,在我府宅前大呼小叫做什么,要喊冤上衙门!”
一只胖手隔着衣,使狠劲儿地揪起对方一块肉来。
片刻后甩开,眼底露着凶光,压低了声警告他:“石录,你这把年纪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衙门的棍子,想想你能承受住几棍!可有得是刑具伺候。”
“大老爷,您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石录生了张苦相脸,两道浓眉向下撇着,一双小眼下方耷拉着帘子般大的眼袋。一有表情,额头上便浮现出梯田般的抬头纹。
双手垂在两侧,微躬着身体向前倾,低头无比恭敬道:“小姐在大牢里关押着,我不能不来。大老爷,看在我家已故去的大爷还有二爷的面子上……”
“行了!”张县令出声低斥。
意识到后机警四顾,观察周围百姓的神色,再次挂上虚假的笑意,将双手背在身后,状似亲切,话却狠绝:“跟我这儿死缠,不如去无极殿给你家小姐上柱高香!再抓不住狐妖,她就是那只狐妖!”
石录惊惶地抬起眼,吓到发白嘴巴持续颤抖着。
“张大人。”
张县令转头,见是宋延,吓了一跳,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看到了多少。
他庞大的身躯挡住石录,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搓着手嘿嘿笑了:“宋道长这就用完饭啦……”
领略过张府的铺张豪奢,见识到张县令切换自如的两幅面孔,身为父母官,如此昏庸不恤,着实令人不齿,人前尚且这般,人后不知如何搜刮民脂民膏。
想到他恐吓的言语,宋延眸光一沉,语气中不由夹了些许寒意:“这位便是大人口中‘身体不适’的妾室?”
张县令还没反应过来,依门的少年“嗤”地大笑出声,熟练地给他添了一把堵。
“既然求我师兄留下查案,张大人这样遮遮掩掩,不大好吧。”
张县令愣了片刻,回味过来,忙不迭赔笑脸:“道长玩笑了……”挪了挪身躯,拽来石录,“他,江家的老管家,前来为道长们带路的,是不是啊?”
石录低垂着一张黄脸,闷不吭声。
十个闷棍打不出一个屁,张县令暗骂一句。
旋即对门房努嘴挤眼,“来人啊——备马,套车,送几位大理寺的高人去江家查案。”
大理寺?
宋延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不禁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