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音色温和,不像少年咄咄逼人,石录松了松神色,道:“二爷那阵子犯喘疾,当夜许是由人伺候早早安置了。余婆子告假回女婿家中。小人陪同老太太去了无极观打蘸,为已去的老太爷做法事,这才……”
“等等!”慎思喊住他,眼中含着诧异和惊怒两种情绪,“说是三个活口,哪又冒出个老太太,张远山那胖子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
石录也是一脸茫然,听过言灵解释,他急忙地否认张县令的说法,“不不,府上出事时,老太太尚在人世……”
慎思追问:“江家老太太又是怎么死的?也是狐妖杀人?”
车室骤然一震停了下来,外头轻扣两响,“几位大人,江家到了。”
不等对方回答,慎思头一个跳下车,掀开帘子,伸手让言灵搭了一把。
宋延弯腰将下,转头发现石伯一动不动,出神地坐着,一下又一下揉搓着膝头,看上去似乎有重重心事。
“石伯。”他试探着唤他。
石录恍恍惚惚间竟吓出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忙忙跟在宋延身后下了车。
江家宅子单论门面,颇有江南景园的雅致,灰瓦白墙,树木掩映,谁人见之,无不夸赞一句,主人家志趣不俗。
奇只奇在江家背靠桃源县的玉春湖,湖水清澈,石桥在望,周围是几家瞧着生意不大兴隆的布庄酒肆,门庭冷落,鲜少车马。
石录带路,几人走进内宅。临近正午,日光火辣辣地照着,一同照亮了内宅的凄荒,与门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缺了树木荫蔽,青石路上映着一行人的影子。
此时此刻蝉声嘶鸣,风都是热的,有人的脚步声已经流露出浓重的烦恼。石录顶着烈日频频回头,“几位仙君再忍耐忍耐,前方就是我家二爷的院子。”
忽然有女子欢笑嬉戏声传来,一步、两步、三步……越是走近,听得越是清晰。
石录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眼看将要绕过墙角,他再次转身,顾不得擦一擦流进眼里的汗水,语气带着歉意:“哎,实在对不住几位仙君,自从府上出事,原本的下人们——”
话还未说完,一个打扮花红柳绿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撞了上来,“哎哟喂……”这一声尾音高高上扬,带着几分矫揉造作。
“哪个撞我!”年轻女子扯下蒙眼的纱绢看了一眼,冷笑出声,“石管事?您不是又上县太爷门前求情去了吗,怎么,让人撵了出来?”
波涛汹涌的女子摆了摆轻薄透肉的衣袖,浓俗的香气随着她夸张的举止飘散开。
石录无言以对,神情窘迫。
几个隐秘的小角落便传出窸窸窣窣的笑声,那些女子摇着手中团扇,款摆着腰肢步出。
“这位是?”薄如蝉纱的袖子一挥,挥开了石录,轻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宋延,片刻后,唇边浮现出笑意。
似乎觉得他神君模样不苟言笑,不可侵犯,于是试探着伸出手,勾了勾旁边少年的下颚,一双含情目却只盯着宋延,“哟,好俊俏的小郎君,今年多大了?”
言灵不敢看她,不知为何,脸也跟着泛红。
慎思羞愤到说不出话,抬起手,用剑重重地打开她不安分的手。
女子“啊”地惊呼一声,眼里流出勾人的光,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疼啊疼啊地叫唤。
显然石录这个管家当得窝囊,说话没有分量,他一再抬高声量,最后这句近乎成了吼。
“春桃,不得无礼!几位是县老爷特意请来收伏狐妖的神将!”
“收妖?”春桃愣了愣,带头大笑起来,“江家的确有妖。”
她伸出两指,一前一后地从宋延腰际开始向上攀,指腹刻意地用力,摩挲着他的衣料,“道长何不摸摸我的骨,断一断我是不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