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在庭院中晒得“焦头烂额”的江芹终于获得许可,移步内堂。
放眼看去,红帐翠玉,楠木椅案,古朴之中尽显奢靡,与岐王府一比,堂堂相府不值一提了。
“殿下非得这样吗?”江芹两脚往前迈,眼神不住向下,瞥着肩头寒光如雪的软剑,“怎么说,我也是来为你的乳母治病的。舞刀弄枪,万一惊着老人家,不好吧。”
“走你的路,少废话!”
赵确及在她身后,信步缓缓,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一袭宽松的暗红武裤,腰间环着宝石玉带。健硕的上身刀痕交错,古铜色的肌肤外罩一件薄得不如不穿的长衫。
贪凉到不顾旁人的眼珠往哪里逃命。
整间屋子极大,大片大片的直棂窗糊着雪花纸,采光极好,满室璨然。
侍女分散墙角,吹熄灯架上的灯笼,见赵确及经过,依次恭敬地垂手侍立,往后退两步,人虽多,一丝杂音也无。
“殿下,婆婆醒了,差我出来同……”
一位素衣盘发的大侍女从内室步出,低头忙着卷衣袖,抬眼一看,短暂讶异了一刻,“这位便是要来为婆婆治病的大夫吗?不想是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素心,乳娘昨夜睡得如何?头还疼吗?”
赵确及把剑信手一丢,语气跟着放柔。
江芹不动声色地瞟他一眼,就像见到老虎缩成小猫咪,满眼不可思议。
名叫素心的侍女摇摇头:“睡得不好,老样子,夜里口渴得厉害,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喉头发渴便起身要水喝。起夜次数一多,两腿发麻,站也站不稳了。”
“又被病症折磨了一宿,婆婆说身上乏得很,三餐一用过饭,头有千金重,只能在床上躺上一个时辰,有时睡上一觉或可好些。”
口渴、尿频、头疼、疲惫、饭后易困,头痛加剧。
病症表现和告示上写得一样。
江芹进入内室时,桌上的饭菜还没撤下,大鱼大肉,单单主食就有四五种,她数了数,空了的粥碗一共两碗。
再看榻上坐着的老妇人,银丝几乎满头,罩着紫灰色绉纱镶花褙子,面目和蔼,身貌富态。
脸上有一道陈年刀疤斜亘着,几乎将脸盘一分为二。
“老身这副样子,没吓着你吧?”
“回话!”赵确及眉头一蹙,似乎不满她没有立即接话。
“殿下。”乳母略带责怪地拖长尾音。
赵确及一听,立马像是听到紧箍咒的孙猴子,爪牙收起,搓着额头缓解尴尬,两眼不住地瞄着江芹,一番审视恐吓。
不得不说,护叔宝赵确及作为皇亲国戚,威仪值点满了,即便穿着这么辣眼睛的蝉衣装,一点不影响他身为贵胄与生俱来的气场。
江芹摇摇头。
平面的,立体的,想她也见过不少妖怪,一条刀疤而已,比起妖怪简直不要太温和。
刚才出神的几秒,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向古代人解释糖尿病。
圆形镂窗斜照入一束日光,扬尘在光束里飞舞,矮案上置着切好的新鲜瓜果,隔着瓷碟,底下镂空方盘里装着冰块,冒出丝丝冷气。
窗外竹帘随风轻晃,风中夹着淡淡的竹香。
“这么简单吗?”素心听完不敢相信,忍不住插言,“无需任何名贵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