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中段,雨幕后,影影绰绰透出一个高瘦的身影,黑伞的伞沿向后一倾,露出那张带着病气的脸,左手托着灵光莹莹的法器,眼中有杀意。
宋延腰间的环佩蓦然迸出强光,微微摇曳着,似乎和什么产生了共鸣。
半空中如同定格的雨珠轰然坠落,江芹听见头顶的伞发出被水柱撞击的声音,视线中骤然溅起一条银亮的长水痕,水花迸溅飞扬。水花溅落的半瞬,清风书局旁的招子脱落,几乎在眨眼,分解成数道细丝,绷直如箭雨,调转向江芹所在。
这根本不像是她认识的六郎!
始料未及,江芹愣住了,被面前这一幕震撼得脊背直冒寒气。
“雨大了,拿住。”宋延将伞柄交给她,反手拔剑,青布飘落水泊中,瞬间湿透。太渊划过地面,擦出赤色的火星,大雨还未及落在剑刃,便被浩瀚的剑气震成细密的水汽。
“锵”地一声巨响,喷薄剑气与法器器魂相撞,刹那间剑鸣呼啸四野,器魂灵光激荡起汹涌气浪,雨势中两人俱被震开几步,旋即再次对上。
两人酣战,有宋延在前抵挡,被保护在后,安然无事的江芹此时脑子乱成一团。
还没说上话,怎么就动起手来!他们是来找六郎求证不假,可从没想到会是这样刀兵相向的局面。
况且在洛水码头,连夜傀都对付不了的六郎,简直突然间变了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像他。
“芹芹,我有我的苦衷,望你能原谅。”声音骤然从背后传来,话音未落,冰凉的长刀已经抵在江芹跳动的颈脉旁,她震惊地缓慢回头,又见六郎。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长相一样的六郎?!
在当下,她随即召出避水珠,却听见六郎说道:“芹芹,你很机敏,但没用的。玉壶能压制天下诸多灵力,包括鲛族的避水珠,你催动它,也只是徒劳无功。”
“六郎,你想做什么?”江芹听得头皮发麻。
荣六郎欲答,却发现宋延已然察觉,一道锐不可当的剑气激来。
时机不可失,他只好咬牙,把话放回心中,换成一句:“一路小心。”
瞬间狂风四起,街道树木拔地而出,地砖咯呲咯呲崩裂开来,伴随訇然巨响,地面出现了一个漏斗状的大口,整条马行街宛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揉成了一团,万事万物,一齐向飓风中间汇聚。
“啊啊——!!”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背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江芹猝不及防,倒栽葱似的,一下子猛地跌进那个尘土飞扬,杂物旋转的漩涡中心。
以为自己要被搅成烂泥的一刹,被风吹着翻了个个,仰面朝天,向下坠落的同时,看见一道周身含光的身影义无反顾地俯冲而来,破开一路尘杂,向她伸出手。
“宋…………延…………”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却小到几乎不可闻,两颊被风吹得生疼,脸上的皮肤仿佛即将被风割裂开来。
四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一截被吹折的断木划过,江芹右脸顿时多出一道血痕……
一个时辰后,雨过天晴。
街上车马渐渐多了起来。
面容憔悴的荣六郎肩上披着一件外衫,一言不发地站在书局二楼的雕窗前,外面天青如洗。
“这次成功只是侥幸罢了,宋道长的佩剑不是凡物,灵力相互抗衡,玉壶抑遏不了多久。”他回身,不住咳嗽,陆田赶忙倒了杯水来。
六郎喝过水,依旧喘得厉害。
“公子不要过于担忧,衣袄饮水已经齐备,江姑娘不会有事的。”陆田道。
六郎没有说话,耳边蝉声时高时低,汴京正值盛夏,而《千秋策》中的鹿、堰两州,却是积雪皑皑,冷冬酷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