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爱与不爱,恩与宠,荣耀与悲痛,冷漠与寂静……
当她从城楼上中箭身亡,坠下城门的时候,她早已经不在意了。
文慧郡主看着她讲这一段故事,仿佛是说书人在说其他人的人生一般,觉得心疼难受,却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话。
生怕她回想到什么不高兴的记忆,再惹她自己难过。
萧妤温又讲了后宫中皇后如何联合安嫔——也就是如今的贤妃——来打压自己,如何寻一个替死鬼来敷衍自己,皇帝如何对自己厌弃,余嫔,如今的余姑娘余舒言,又如何在后宫银钱开道、平稳生存,又如何不动声色地帮扶自己。
还有几乎隐居的太皇太后,对自己这个后辈的诸多照顾。
后宫的起起伏伏,思索起来,也不过寥寥几语,萧妤温讲完了后宫争斗起伏,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哪有什么争斗呢,不过只是起伏罢了,那个男人,也不值得我一心喜欢,不值得托付——所以母亲,这辈子我想好好为自己活,为家人活,我,不想随随便便嫁人。”
文慧郡主许久不语。
萧妤温从母亲身边坐立起来,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母亲脸上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
“我的女儿。”文慧郡主有些哽咽,“寥寥数语,可那是在后宫的几年啊——宫门深似海,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萧妤温冲着母亲笑了笑:“您哭什么,我都不在意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再也不会嚷着入宫了,入宫有什么好,安秋雅、陆蕴她们都急着进去。”
文慧郡主知道她有心逗自己释怀,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人对未知的将来,总是充满着好奇,文慧郡主也不例外,她斟酌着开口问道:“你父亲和我们,都……”
萧妤温知道母亲想问什么。
垂了垂眼睛,低低道:“我只记得,大约是和昭十年、十一年,北边部族作乱,辽阳有战乱,父亲领兵去了辽阳,却中了冷箭,膝盖受了重伤,又引发旧疾,没能,没能熬过去。”
文慧郡主呆住了。
萧怀身上是有些旧疾她知道,可怎样的冷箭和重伤,会让他引发严重的旧疾,甚至挺不过去呢?
母亲的疑惑,萧妤温十分理解,可这也是她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我总觉得这背后有别人的阴谋,可我那时候并不在家,消息不灵通,大约总是最后才知道结果,孰真孰假,不能判断。前——梦里父亲重病后,母亲您也跟着……萧济中了进士,点了外放,多年都没能回京。”
文慧郡主手指紧紧握在了一起。
“一定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否则咱们一家,又怎么可能落的那样的下场?即便你进了后宫,若没有人故意切断联络,我们又怎么可能对你不管不顾?”
文慧郡主眼神清明,继续道:“还有什么事情,你想不通的,都和母亲讲讲。”
萧妤温看眼滴漏,又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言简意赅道:“后面都是动乱大事了,说了母亲要大吃一惊的——和昭十三年,天下大乱,各地都有农民起义,在山东就藩的安王打着‘勤王’的名号公然造反,要打入京城,后来没想到成国公府也起兵反了,最后在京城外,成国公府先攻进了京城。”
说到这里,萧妤温顿住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说了。
告诉母亲,成国公的大军在南城门下,派出一名神射手,将守城的她,从城墙上一箭射下?
告诉母亲,她死在叛军入侵之时,死后——
死后,她的灵魂还看着叛军将她的尸身好生装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