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她抬步想往外走,华晏却突然道,
“不过我大概能告诉你,他的一些事情。”
她的脚步停住,在昏黄温柔的灯光下,华晏只是温润地轻笑。
华晏倒了一杯酒,移到丁费思面前,他深棕的发丝垂下遮住额角,眸光亦晦暗,
“祝野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他哥哥。”
丁费思犹豫道,
“其实我猜到了,你们是表兄弟。”
华晏轻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否定道,
“不,我是他亲哥哥。”
丁费思震惊了。
华晏却不起波澜,依旧是那样温和地笑,
“我们同母异父,从小时候开始,他就特别讨厌我,而华氏的死对头是无尽,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和无尽的继承人玩,企图气我。”
丁费思僵在原地,对于这关系背后的错综复杂有些缓不过劲来。
华晏只对此付之一笑,温声道,
“他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哥,虽然后来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僵硬,我也没听过他叫我哥。”
他摇晃着酒杯,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直到他高中保送之后,我将要和一个女孩订婚,他突然问我,和喜欢的人结婚是什么感觉。”
丁费思愣住,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华晏。
华晏的语气依旧温柔,
“他第一次对我那么亲近,我很难做到忽视,便告诉他,我是商业联姻,只觉得对方还不错,也许会是很好的婚姻伴侣。”
华晏想起那个时候,仍旧觉得有些好笑,
“大概是我没有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祝野有点失望。”
“他说,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他想和她结婚。”
丁费思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酒液撒了半杯出去。
她的心慌在华晏面前暴露无疑。
丁费思看着地上泼洒的酒液,不好意思地道,
“抱歉。”
华晏浅笑道,
“没关系。”
服务生很快过来擦拭干净。
华晏笑道,
“祝野第一次这么长篇大论地和我说话,像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年长的哥哥,在向我分享他的事情,那种感觉挺奇幻的。”
“他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她很喜欢看书,高考完了,她就可以随意地看闲书,他特地空了一个房间当书房,请人打了书架。”
那个祝野甚少踏足的书房,在丁费思眼前一晃而过。
华晏温声道,
“他喜欢的女孩子很害羞,大概不太喜欢繁复而形式化的婚礼,所以他想和她在葡萄牙的奥比都斯办一个小型婚礼。”
华晏看向她,
“你知道为什么会是奥比都斯吗?”
丁费思摇摇头。
华晏轻声道,
“有首改编自葡语歌的民谣叫《她来自奥比都斯小镇》。”
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吟诵起浪漫的歌谣,
“…我走过浮桥三百梦,玫瑰与诗和你相逢。”
她有最古老的天真,如同朝霞第一枚吻…时光太长河水太深,请让我做你身边那位凡人。
葡语版的FicoAssimSemVocê更动人心扉。只是怕丁费思不理解,华晏念了另一个版本。
在奥比都斯小镇,这座王后的浪漫城池,玫瑰与诗都和他相逢。
祝野想要终身成为玫瑰的门下之徒,沦为众生。
丁费思听着每一个字,眼泪忽然压抑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侧过脸去,不想让华晏看见。
华晏也绅士地转过头去,没有看她,
“他那个时候才刚刚成年,我很惊讶于他已经想得这么远了。”
“因为祝野看上去就像花花公子,我说,她应该是你最喜欢的女孩子了吧。”
华晏垂眸轻笑,
“没想到他嘲讽了我一句,在英国待了那么久,英文却学得那么差,基础语法都稀烂。”
华晏重复当初祝野的话,如同祝野一般,一字一句郑重道,
“只有一个描述对象时,没有比较级,没有最高级。”
可听见这句话,丁费思眼前却是祝野指尖夹着烟,对着她淡淡呼出一口白雾,故意轻佻道,
”祝野眼里,从头到尾全世界就丁费思一个人是女的,丁费思全世界独一无二,丁费思全世界最漂亮,哭起来最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那些话,在此刻都找到了源泉,她本以为是几句轻佻调情的话,却从没设想过对祝野来说那不是情话,是誓言。
发誓的时候,不自称我,而称自己为第三人称。
像是电视剧里那些誓言,某某永远爱某某某。
可是他太漫不经心了,丁费思丝毫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他总是一副轻佻样子,总让她不自觉忽略那三年。
丁费思眼圈红了。
而华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样的话似乎有些孩子气,可是仔细想来,却有让华晏羡慕的勇气,祝野不论在谁面前,都敢直言不讳,一直如此。
华晏当时没想到祝野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大家都知道,祝野有一个风流成性的父亲,华晏自然而然就把祝野代入了风流薄情的印象中。
华晏见丁费思哭了,递给她纸巾,
“抱歉,或许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但是作为祝野的哥哥,我想告诉你,祝野把你看得很重,不要轻易再放弃他,可以吗?”
祝野当初在夜风中对华晏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感觉要恋爱了,瞬间就坠落进恋爱之中。”
而华晏知道她是祝野女朋友的那一天晚上,对她说,
费思,你真的很让人有恋爱的感觉。
这不是他的话,他只是转述而已。
在英国读到那本来吻我的时候,他有种犹如故人归的重逢感。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错觉,而是因为祝野形容的女孩太具象,哪怕华晏不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事情,都被这本书吸引了。
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女孩的柔弱和令人怜爱,男孩则和祝野一样大胆直接。
有着华晏最羡慕的毫不顾忌,勇往直前。华晏羡慕这样的爱情,青涩稚嫩,却真诚热烈。
这是华晏年少时从没有过的体验。
丁费思压抑着眼泪,不让它们往外流。
丁费思坐在他旁边哭,华晏的绅士风度让他只能转移话题,
“刚刚祝野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我以为他是因为你被诬陷的事情难过。”
“但是祝野说,‘一座神庙,即使荒芜,也是祭坛,一座雕像,即使坍塌,也是神。’”
华晏轻声道,
“在他眼里,你就是神。”
神衹怎么会坠下神坛?在玫瑰的信徒眼中,她永远闪耀。
丁费思胡乱把眼泪擦干净,匆匆说了句再见就往回跑。
她一路狂奔回家,当电梯打开的时候,祝野就站在家门口。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却迟迟不进门。
她冲过去抱住祝野,高声道,
“祝野,我嫁给你。”
她哭着道,
“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