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切记,在你未能变得真正强大前,要伏身,不要得罪任何一方。我们就此去了,是因违抗天道,是因屠杀人间,但也是为保妖界不灭而做下的,于我们而言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无牵挂。可你必须要抗起妖界的未来,要保那些小的们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你是妖界的未来,他们亦是。”
丹墨璃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松云的话,她听得句句清晰,字字剜心。
她用力的,不停的听着头。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们牺牲自己的一切,将妖界的未来赌在她身上,她不能让自己看上去是那么的无能。
接过穆氿的种子,紧握在掌心。
“其他几位妖尊我来不及救下,但你们,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就此消散的,我一定会让你们活过来的……”
穆氿慰心一笑,只来得及说一句“你啊,千万不要太心软了……”
便化作万千槐花,随晚风消散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繁花如雪。
松云抬手接住一瓣槐花,看它如雪般化去,哀叹一声。
丹墨璃将穆氿的种子小心放好收入乾坤袋里,而后取出那枚已重新沾满琼华树仙灵之气的玉令。
这玉令如今已认她做主,自是听命于她,碎裂成一大一小两块。
“你这是做何?”
松云震惊,随意破坏上神赐下之物,是会受到极严厉的处罚。
她恍若未闻,将小的那一块玉令强行打进松云的额心处。
松云的身形已近透明,无法再触碰,最多不过一刻也会如穆氿那般,化作万千碎片,被风吹散。唯今之际,她只能想到这一种方法可以救他。
玉令中的仙灵之气虽然不能完全救回他,可至少能护住他的妖魂不散,只要魂魄还在,日后就能机会慢慢凝结出妖灵,再入修行便是了。
松云只觉得心底一暖,那笼罩周身的阴冷之气随之散去,再抬眼看向那人,他眼圈湿热,喉头涨得发疼。
这丫头自小就傻,自己不过是一时看不过去,在她被人欺负时说了两句公道话,谁知她就将自己当作了恩人相待。最后,居然为了救他将世人眼红心热,艳漾到对她杀心四行的招摇山通行玉令毁了。
乞愿上神心存怜悯,莫要对她降下太过严厉的处罚。
这是松云最后的惦念,之后他两眼前一黑,就此沉沉睡去。
一睡就是五百年。
天光初微时,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从山下慌忙奔来。
原本山青水碧的地方,眼下焦土一片。
百丈高的山峰被削去了一半,成了数十丈的山坡,再不见涓涓细流,松林竹涛。
花向晚看着眼的一切,她知道自己来晚了。
那人将她迷晕,将她囚于结界内,就只为了独自赴死。
他怎知,自己一定会独活于世?
丹墨璃拦住她正欲自残的手,慎重的将一粒种子放在她手心。
“这是穆氿的,他托我定要交付于你。”
花向晚捧着这粒豌豆般大小的种子,放声大哭,凄厉的哭声响彻山野。
丹墨璃望着红日初升,霞光万道,也很想如花向晚这般放声痛哭。但她不能哭,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妖界如今需万物蛰伏,静待生机。她不仅要护住眼下的,更守住将来的。
“还能救活他吗?”花向晚跌坐在地上,抬首看向身前被朝阳笼罩住的人,分明也是女子,可她立在自己身前,竟像一道山般让自己心生希望。
丹墨璃看着那粒种子,低叹一声,妖无轮回,一生一世,便是生生世世。
“这也算是穆氿的一部分精魂所化,若能种活,等个千年也许还能再见着他,可是……”
可是它太弱小,生机不足,只怕要将它种活的可能性太难。
“你可有法子?无论是何种办法,我都一定能做到,只要能将穆氿救活。”
她看了一眼花向晚,眼前这花妖修行不足千年,且还是在饮过琼华露之后才能到达此地步。但她与穆氿却是同属一脉,若她肯舍尽所有,也未必不能救活穆氿。
“你与他同属灵木一类,所修道法相同,若你愿与他一同重修,说不定能将他救活。”
“我要如何做?”
“用你的妖灵,去养护他的妖灵,与他一道沉眠,静待生机。”
花向晚低头看着心手那粒弱小的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生机的种子,深深叹息。
她能猜到穆氿定是强行结出的了这粒种子,他不可能不知晓种活的机率渺茫到几乎不可能,但他毅然决然的这么做了,为的不过是哄骗自己活下去,守着一颗不会成活的种子孤独的活下去。她想笑,开口却变成无声的低泣。
这人总嘲笑她傻,其实真正傻的是他自己。他傻得以为可以用这种办法留下自己,傻得以为她当真看不出他的心思。
花向晚望着丹墨璃,一言不语,眼底却道着无尽的恳求与无助。
“你放心,我定会照顾你们。与松云一道,将你们送去绯月那里,招摇山属于四大仙山之道,终日有无尽仙气环绕,在那般浓郁的仙气下,你们可以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就能有重新开始修炼的机会。”
“我不怕从头开始,本来我这一身修为就是他给的,如今就当是还了他的恩情。来日若有机会再相见,再与他重绪前缘。”
花向晚起身,郑重的向丹墨璃跪拜行礼。
“此后一切,就托付于你了。待来日若能重见天日,定当报答。”
丹墨璃将她付起,也向她保证,沉声说道:“你放心,护你们周全,今后就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花向晚碎了妖丹,散了妖魂,将毕生修为化作一道妖灵依附在穆氿的种子上。
丹墨璃取出那个用来装琼华露的白瓷玉瓶,将种子放入其中,抱着怀里被打回原形,已陷入无尽沉眠里的松云,往招摇山而去。
此后,恍恍天地间,她再无同路人,一切都需自己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