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环绕,飞檐亭阁。
李府的大宅院由三个小宅院组成,前院议事,中院起居,后院工勤。三个宅院间曲水环绕,隔而相连,连而互通。假山树木、池塘小桥,一步一景。亭榭楼阁临水而建,飞檐树影倒映水中,相互映衬。
虽由人作,宛自天开。远处的假山高低屈曲任其自然,近处的阶砌旁布着几丛书带草。
各色鲜妍的花开了一路,馨香也萦绕在鼻尖身畔。行过处不经意间恰逢一丛竹林,但凭风声吹动竹叶,一片绿海,窸窸窣窣。
李府可以说是清平镇最大的府邸了,居住期间的李家,不消说,自是富甲一方。
除去家大业大,李夫人之所以蛮横跋扈半辈子,皆是由于她在宫里头做皇贵妃的远方表姐,她自是沾了些荣光,横行霸道惯了。
镇上的人一般不与她计较,私下里也总要揶揄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贵妃娘娘了。”当然,这类话是绝对不能教她听到了,不然,万一她的“远房表姐”从京城来为她治这些大嘴巴的人,谁也不敢得罪皇城里的人!
李夫人妆容精致,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裙十分熨帖。可她的脸上却是愤恨。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她。他明明是她一生的希望所在,他是她去到无限荣光的康庄大道。
可她的孩子,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并且不容拒绝,毫无回旋余地。
在下人们的印象里,少爷从未对夫人如此。他总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对所有人都宽厚。
两人僵持不下,众人大气不敢出,厅内一时间气压极低。
李夫人气得圆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半句话。
“娘,除了这件事。其他我都可以答应您。您也是为人母亲,一个孩子的到来,若是没有父亲,他会遭受这个世间怎样的恶意和攻击,我不愿,我的孩子……”李溪亭发觉自己不能用强硬的方式对待母亲,他的母亲强势惯了。
“我没有不同意你去她,但一个小门小户又无父无母的女子,如何能做你的妻?往后如何能够执掌中馈?你让世家宗族如何看我?如何看我们李家?”李夫人苦口婆心,婚姻向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家族的大事。
“娘,先娶回来,其他以后再说。我如今也不过是一个秀才。我不希望我的第一个孩子是庶出。”李溪亭扶着李夫人坐下,尽管他心里早有想法。
李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心地善良。她想,也许他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全心全意的爱。哪一个为人父母的?不是这般的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呢。
“你最好是因为孩子而不不是别的原因,如果让我知道是那个狐媚女人的主意,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坐得住这个位置。”李夫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也发觉自己似乎是小题大做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拿什么与她争,与她斗?
“谢娘亲成全。”李溪亭话未多说,实际上,此次春闱他很有把握,倘若等一个月后结果出来,他更不可能娶她。他要的,现在就要娶。娶进来了,也就由不得娘做主了。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自己去办吧。她还不够格,要我亲自出面去操持。”李夫人话说得冰冷,她要自己的孩子明白,这是权宜之计,她的内心并没有认可这个儿媳妇。她纯粹是向他妥协,生孩子谁不会。未婚失贞,携子求嫁,这女人的招数也太拙劣了些。
“是,不敢劳烦娘亲。”李溪亭弯腰扶起李夫人,温声道,“刚刚我一时情急,说话也没个分寸,还望娘不要放在心上。”
李夫人勉强点头,“我知道你善良,我是怕你被人骗。”
“娘,她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又无父无母的,还能翻天不成。娘,我都是为了李家的香火,等她生了孩子再做打算。”等她生了孩子,他也就有了功名,可以离开清平镇,离开这个几乎腐坏的李氏家族了。
“嗯,好。你且去办吧。我可没这个功夫过问。”李夫人在屋里坐下,抚了抚自己的衣裳。
“那孩儿先去忙,娶她也无需大操大办。”最后一句话深得李夫人的心,她满意地点点头。
末了李夫人加上一句,“我李家娶新妇,也不能寒掺,就到来宾酒楼去。该请的人也得叫上,以后的排面以后说,这次也得规规矩矩办了,她不需要排面,我丢不起人。”
“好。”李溪亭转身时嘴角噙起笑意,倘若此时李夫人见了,定会发觉蹊跷。只是,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春山烟收,晴日静好。
纪小小和季珩蹲在路边卖糕点,纪小小心里想着春秀和那李溪亭也不知谈得如何了。
“小小,你吃吗?”季珩递过来一块糕点。
“你吃,我在想事情。”纪小小继续沉思,等春秀嫁了,季珩可怎么办?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好发家致富的道路。
纪小小从思考春秀该如何,转变为思考季珩该如何自己走好发家致富的路。
“季珩,假如春秀要离开你。你自己能过好日子吗?”纪小小问他。
“什么叫过好日子?”
“就是自己能做饭、洗衣服、赚钱。”
“做饭、洗衣服我会,赚钱是什么?”
“赚钱就是……哎,没什么。”纪小小想着,说了他也不懂。
“不会赚钱春秀就不会离开是吗?”季珩问她。
“春秀会有自己的生活,她要和他心爱的人成婚、生孩子。”
“不能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不能,你是她的哥哥,亲人是不能成婚、生孩子的。”
“那你呢?你不是我的亲人,我可以和你成婚、生孩子吗?”
“额……”逻辑上是没问题,但实际上好像不太对劲。
“春秀要走了吗?”季珩似乎知道什么,她有预感,最近春秀的变化,与她就要离开有关。
“嗯,应该是。她要嫁给别人。到时候你只要不说话就行了,别人发现不了你不一样。”纪小小知道那李溪亭家境优渥,若是知道了季珩的情况,对春秀又会看轻一分。自古以来“门当户对”就是男女婚配的定律,春秀打破了这平衡,可能要面临的……
“和别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季珩是身在其中不知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