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敏一边佯装醉态大声喊叫着,一边举起那酒壶就要往尉迟怀的嘴里灌,然后不着痕迹地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架着我出去,咱们去后头的马房聊聊。”
尉迟怀会意,像是早料到了一般,嘴角扯起一个不被旁人察觉的笑容。
众人显然是被白仁敏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赶忙一齐上前来就要扶白仁敏回厢房。周道平的心中更是直打鼓——自己这东家的酒量怎么如此之差?居然没两杯便醉成了这副模样。
“不——!你们都走开、走开!我就要与怀兄弟一个人......畅饮!”白仁敏眯着眼瞧见了众人的动作,赶忙装着醉、出言阻拦道。
尉迟怀架着白仁敏歪在自己肩上的身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然后对着众人道:“无事,大家不用帮忙,继续用饭罢。尉迟某且带着东家出去醒醒酒,马上便回来。”
语罢,尉迟怀便架着正装作烂醉如泥的白仁敏,不由分说地转身从大堂走了出去。
为了掩人耳目,白仁敏随着尉迟怀一路踉踉跄跄地朝着大堂后头的马房走去,他留意着身后并没有人跟着出来,转了个弯,待附近彻底没有旁人了之后,白仁敏这才摆正了身子、理了理衣衫后,与尉迟怀并肩寻到了一个隐蔽之处。
尉迟怀站定,轻声道:“东家硬拉了尉迟某陪您演这出戏,还来了这等掩人耳目的地方,所为何事?”
白仁敏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他拿不准尉迟怀的态度,心道与其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接问了来得省事些,于是轻咳了一声,开门见山地反问道:“那么你呢?方才教我留心后头那桌人的谈话,又是所为何事?”
尉迟怀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尉迟某只是为了给东家您提个醒——”
说着,他又凑到了白仁敏的耳边,轻声耳语道:“您的动作可得麻利点儿了,不然恐怕您的猎物,就快成为旁人的囊中之物了。”
白仁敏听了这番话心中陡然一惊,心神不稳,有些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口中勉强应道:“你在说些什么没头没尾的?我听不大懂。”
尉迟怀听了,淡淡一笑,又凑上前道:“既然我都好心提醒您了,您也别再装了。倒不如好好儿地想想对策,如何才能占得先机。瞧那帮人的架势,应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望着白仁敏依旧是一脸防备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道:“白小少爷,我说的没错吧?”
“......”
白仁敏没有说话,反而是趁着尉迟怀近身之时,突然捉住对方的手,将之扭到了他的背后,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架在了尉迟怀的后颈上。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跟着我又有何目的?”
见着白仁敏一招转为攻势,尉迟怀仰天大笑道:“我果然没有跟错人。小东家,我是来襄助您大展宏图的,快放开我。”
“你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我再决定要不要放开你!”
“好罢。”尉迟怀背对着白仁敏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尉迟怀,没有像您一样用化名。我也是一早知晓了您是白家小少爷,所以才来应征掌眼师傅的。”
白仁敏有些不解,道:“可是我先前从未听说过你,你是哪家府上的?另外,我派出去寻人的伙计并不是白家外宅和商号相熟的面孔啊,你又是如何得知......?”
尉迟怀摇了摇头,道:“我并非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更没什么名号,就是说了我父母的名字您也不知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先解答您的另一个问题罢:小少爷派出寻人的那些仆从虽面生,但是却不难查——只要有心,派人稍盯着些,看看他们去了哪些地儿、如何交差,便不难知晓他们到底是为谁办事的。”
白仁敏听了,心下一惊,已在心中责怪起自己办事不周来。
“既然如此,你的意思是另外三个掌眼师傅也已经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了?”
尉迟怀略想了想,否定道:“据我观察不像。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是要有心之人留意着才能查出来。您给的工银颇丰——所以我想,如果不是同我一般怀着目的,那么另外的几个老师傅应是只想拿工钱办事罢了。”
听到这里,白仁敏又紧张了起来,赶忙问道:“说,你混进我们商队究竟有什么目的!”
尉迟怀略带玩味地笑了笑,反驳道:“我的眼力也是小东家您亲自认可的,怎就能说是‘混’进了的呢?”
听了尉迟怀这番话,白仁敏将手中的匕首又朝尉迟怀的脖颈上贴了贴,带着些许愠怒道:“少跟我嬉皮笑脸地打马虎眼儿!”
“好好好,我这就讲,您别生气嘛。只是说来话长——”
说完这句话,尉迟怀收起了自己玩世不恭的态度,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小少爷瞧了我的姓氏竟一点儿也没想到什么吗?我们尉迟氏本是西戎最北的边境中一个小部落里的寻常姓氏。”
白仁敏听闻后,惊讶道:“你是西戎人?为何你的长相与寻常大齐汉人无异?”
尉迟怀苦笑了一声,道:“这也是分部落的,我们部落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像阿米塔娜那样浓郁的胡人长相。几十年前我们部落遭到了北方的蒙兀鞑子偷袭,导致全族被灭,只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妇孺幸免于难,其中就有我的祖母。”
“有的人逃去了别的部落寻求庇护,而我的祖母当时已有了身孕,我祖父又不幸在战争中战死,所以她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之地,便选择跟着西戎的商人来了大齐。后来她在大齐安顿了下来,生下了我父亲,我父亲又与我母亲生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