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邓惟余听完付敏芝的话想也没想便心急地问:“那昭安?”
“她是皇后所出,轮不到她。”
邓惟余松了口气,慢慢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历朝历代中和亲一事并不稀奇,甚至在一些武力羸弱、统治者昏庸的朝代,和亲是用来暂时抵御外族来亲的唯一手段,那时候皇室的公主郡主源源不断地送去外国。
可如今周朝商品繁荣钱财不缺,疆土辽阔未有向外侵略拓展之心,皇帝也不算昏庸,军队尚且能与外敌抵抗一二,何至于和亲?
邓惟余:“陛下会答应吗?”
付敏芝托腮,大有见地地说:“依我看答应是一定的,谁让天子一言九鼎呢?燕国与我朝停战交好是先皇的成就,如今陛下保持这一现状未与燕国开展是出于臣民安全的考量,不见得日后便没有交战的苗头。且你看啊,萧和安是燕国放在我朝的质子,如今要回去,作为公平,他燕国不得带一位公主回去?如今燕国兵马日渐强盛,光论马匹便已经越过我朝的马匹,一旦开战,我朝恐怕连险胜也很难做到。“
她说完了,旁边的人似乎没有反应。
付敏芝转头,见一旁的邓惟余正托着下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付敏芝摸摸自己的脸。
邓惟余首肯心折:“表姐洞悉人心,了解局势,仿若朝堂上张口掉舌的大臣。直言正论、灼见真知,表姐的才干不输男子,若为官定能有所成就。”
“可惜女子不可从政。”
邓惟余点头称善:“女子甚至不能议政。”
“在男人眼里女子似乎是不会思考的一类人,我们能做的事便只有结婚生子。”付敏芝说这话时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摆的图案样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桌上的皮毛,眼尾却流露出一丝烦躁。
邓惟余拉过付敏芝的双手,二人面面相觑,她对付敏芝展开笑颜:“世间多赞男子英勇,难见女子大义,并非是我们女子心中无义,而是人们常常忽略并视之理所应当。”
女子背负家国使命背井离乡牺牲自己的婚姻乃至性命,这难道不是大义?
邓惟余:“女子的色彩是露红烟紫,绝不会被掩盖,有朝一日女子定会大放异彩。表姐不必自困,虽不能如男子般在外面的天地搏出一己之地,但在我这里,表姐的才干和品行已然傲居于我所识的男子。”
“哦?比江溟之还好吗?”
“什么呀!”邓惟余一把丢开付敏芝的手,羞着脸低下头,手里扒拉桌上的料子。
她担心付敏芝和离后百无聊赖无以自遣自怨自艾,对生活心生怨怼,在这儿正正经经地安慰她鼓励她,可付敏芝却不正经地拿她取笑。
偏偏见她害了羞付敏芝还更加来劲儿,凑过去寻她的眼,一脸坏笑地追问她:“说啊,他好还是我好?”
邓惟余被追得避无可避,推着付敏芝往一边儿去:“你好你好你最好!”
卖了乖的付敏芝得了便宜,心满意足地坐直了身体。
紫菀捧了一堆图样进来:“两位姑娘,金鹭阁又遣人送了一堆样式过来。”
邓惟余伸手:“拿来我瞧瞧。”
金鹭阁是京城最大的绣坊,名气大店铺大,专门接待京中世家大族之人,寻常百姓他们是不接待的。原先邓惟余还暗骂这金鹭阁势利巴结权贵,不知道几斤几两便敢给自己添秤砣,后来见金鹭阁衣料、绣法、做工皆不属于宫廷,邓惟余这才放下先前的偏见,这些年一直在金鹭阁做衣。
邓惟余和付敏芝一起挑着长靴上的图样。
付敏芝:“听我爹说,秋猎时江溟之也上场了?”
换做旁人如此直呼江溟之的姓名,邓惟余心里定会觉着这人无礼。
她选着花样的手顿了一下,“嗯。”
“那他最后猎了多少。”
“一只白狐。”
“没了?”
“嗯。”
付敏芝有些失望,突然瞥到桌角的狐皮,双眼立即亮了起来,拿过狐皮在邓惟余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不会是这只吧?”
邓惟余:“......”
她低下头不言不语,打定主意不应声,不给付敏芝提供任何乐子。
可付敏芝看见她的反应已然笑了出声:“他是只有猎一只的本事还是把本事皆用在了为你猎这只皮毛上好白狐上?哈哈哈!”
邓惟余:“......”她心下当即便想反驳付敏芝,江溟之那样深藏不露的人怎会只有猎一只的本事,只不过如此便反向承认了江溟之是专门为了她猎了这一只白狐,可邓惟余不认为真相是如此的,她不爱自作多情。
她抬起眼来很是无奈地望着付敏芝,眼神示意她别再拿自己打趣了。
见到邓惟余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付敏芝大发善心地憋住了笑。
本以为付敏芝就此停歇了,可下一瞬又听她问:“你还没跟我说说呢,你们怎么会扯在一起。”
邓惟余被闹得没法子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付敏芝沉默了半响,疑惑地问:“你是救了他的命吗?”
邓惟余:“......为何如此说?”
“他这是无条件地助你欺骗朝廷啊,且这算是出卖了自己的婚姻吧?”
邓惟余哽了一下,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义正言辞地反驳付敏芝:“表姐说话未免过于没有禁忌了,欺君乃是大罪,这话也说的?况且,我们联姻原本便是相辅相成的,这是两家一早便说好的,他需要一场婚姻应付旁人,我也需要一场婚姻应付朝廷,各取所需罢了。诚然,他也实实在在助了我们卫国公府,我也记得他的恩情,可表姐说的怎像是他吃了亏?”
付敏芝自觉失言,恨恨地轻打下自己嘴巴,赔笑:“是我说错话了,遥遥别放心上。我只是觉得稀奇罢了,可没见过哪家的结亲是这么结的。原本我还以为你们是正正经经地心有所属喜结良缘呢,没成想是这个缘由。”
“现在有了,我开了这个先例。”
付敏芝看着邓惟余恬静乖巧的侧颜,心知她这表妹心性与她这外貌截然不同,她的心性如磐石般坚硬,向来对婚嫁一事拒之门外,如今能答应与江溟之成婚定然是她待江溟之有特殊之处。
她张口欲言,却被邓惟余抢先说:“好了表姐,快来帮我选选料子吧。”
于是付敏芝闭了嘴,将视线投到了桌案上,两人一块专研起料子。
过了一会儿,付敏芝惊奇道:“这是个什么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