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站着十来个宫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垂着眼,要不是耳朵没法动,怕也是要死死闭上的。
侯嫮脚下步子转了方向走到小德子身前,“晚些时候,拿些软玉膏给陛下的手涂上。”
留下一句话,也不管周遭宫人的表情,就走了。
小德子一抿嘴,方才屋内打板子的声音不小,在外头的人,是全听见了的。
不,没听见。
什么也没听见。
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侯嫮走了很久,屋内才传来姬辛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
小德子领着七八个宫人走了进去。
稍一抬眼,姬辛的眼睛泛着点红,整个人软若无骨般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
小德子又垂下眼。
脚下步子轻轻往前走,“陛下,奴给陛下涂药。”
姬辛眼帘微掀,“涂什么药?”
小德子低眉顺眼,“回陛下,太师方才走的时候叮嘱了的,要拿软玉膏给陛下的手涂上。”
姬辛勾唇笑了一声,一眨眼就那样看着小德子,“你倒是得了太师的青眼!”
也不说涂,也不说不涂,反而词不达意似夸似骂说了他一声。
小德子衣袍下的腿微微颤抖着。
他装作不知道,可他陪着太师和陛下批改奏折,又一同去了箭亭,再回来这紫宸殿。
他一个局外人,如何看不清?
陛下如今这话……
陛下杀不了钟小将军,要杀他,不是轻而易举吗?
姬辛就那样看着小德子,看了很久,突然嗤笑一声伸出了左手,“涂吧!”
小德子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跪下去,打开软玉膏,用指头挑了点细细抹在姬辛手上。
有些许风吹过,小德子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裳,原来已经被冷汗浸透。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真的。
小德子仔细给姬辛抹着药。
坐在椅子上的姬辛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师……太师……
你还有什么,是藏起来没告诉朕的?
今日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却是为了告诉朕,一击必杀!
什么是一击必杀?
他刚刚在箭亭的时候,就没有一击必杀。
因为钟招武艺高于他,因为他也不敢真正下死手。
因为……太师在那里看着。
可是太师如今的表现……是要告诉他,不必在乎她!不必考虑她!
他,才是帝王!
除了杀人呢?
其他事情是不是也是这样?
比如……要查贪官,就彻查到底,一个不落!要赈灾,就必定每一钱每一文都落在实地上!
还有……他想得到什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握在手心。
是这样吗?
太师是这个意思吗?
那么……他想要太师一直对他好,他该怎么做,怎么布局呢?
“陛下,药涂好了。”
小德子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姬辛的思绪,看着跪着的小德子,姬辛突然笑了一声。